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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保温瓶在2011-11-4 8:00:00的发言:
(1)
丈量十五天的历程,长210公里,高5400米;丈量十五天的生命,是异国数十万个脚步的寂静,是人品中十数座雪山的圣洁。
最最喜欢的,依旧是穿越索隆拉(THORONG-LA)垭口的那一天,重新感觉着生命在血液里欢快的跳动。跨过五千米上最后的小木屋,KHATUNG TANG和YAKWAKANG两座雪山分立在道路的左右,近得让你可以感觉到从她面上滑落下的清凉,正佛过你的发稍。走近垭口,驿动的心帆在心中鼓满,注满力量的双脚止不住前冲的欲望:假如能再往上一千米,能站在那雪山之巅,远望由脚下这片洁白展开的世界,该有多美!
老寒背着大包,摇摇晃晃地走近。近了,却再次停下脚步,黑着疲惫的脸,喘着气。我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狼狈相,就笑:寒老大啊,熊成这样?才五千多米哟。老寒从裹头巾下翻翻白眼,没有再去分辨包轻包重的问题。尽管数天前他就表示了自我鄙视:为了一天省七美元,扛着大包走环线,有病啊。可时不时地,他又会得意一把:今天又省了七美金!此刻,当他不得不把最狼狈最寒碜的模样展示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知道他的骨子里,究竟是自我鄙视多,还是自我得意多?
我放过老寒,继续等待雨菡。五千米后,她的步履渐渐地变得缓慢。她说她很累,说她走不动,我就狠狠地训斥:别说你上过姜桑拉姆!别说我不让你骑马!才五千米,这么好走的大路,你好意思说你走不动了?我甩下她,远远地走到上面停下,一边四下里胡乱拍几张照片,一边等着她。
我知道一会她就会上来,让她喊苦很容易,让她真正崩溃并不容易。
徒步的第十天。是从4450米的索隆拉-菲迪(THORUNG PHEDI)翻越5416米的索隆拉垭口,再下到3800米的穆提那什(MUKTINATH)。
到达菲迪(PHEDI),是在中午时分。这里与其说是个“村子”,不如说就是一个大客栈,名称就叫索隆拉大本营客栈(THORONG BASE CAMP LODGE AND RESTAURANT)。此时,这里已经塞满了徒步者,靠近“村口”的石台上,挤坐着一群徒步者,有人穿着拖鞋,正弹奏着吉他。
根据NTNC-ACAP提供的小册子,这里应该有个安全饮水站,但我提着水杯,转了几个圈,也没有找到。徒步的第一天,一升热水的价格是20尼比,而第二天,一升瓶装水的价格就攀到了45尼比,于是这一路,饮用水始终是我关注的重点。而实际上,根据办进山证时全国自然保护区托管会和安娜普尔纳保护区管委会(NTNC-ACAP)发给的小册子,在办进山证的时候,是可以索取赠卷的,在安全水站买水的时候,采用赠卷可以买一升送一升。菲迪,是这一路唯一没有“自来水”的“村子”,客栈里所有的用水,都是人工一桶桶地从“村外”背进来的。
餐厅永远是沿路客栈装饰最“奢华”的部分,大约是为了迎合游客的需要吧。整个下午,客栈餐厅里都是人满为患。为了省事,通常我们的午餐是不变的“大喇叭”(Dal Bhat),典型的尼式套餐,由米饭,一张巴掌大极薄的印式饼,咖喱土豆,泡菜/蔬菜及一小碗小豆汤构成。吃“大喇叭”可以加菜加饭,以吃饱而不浪费为原则。对于“大喇叭”,各人的看法不尽相同,到了后来,有喊“我要吃大喇叭”的,也有狂喊“我不想吃大喇叭”的。如果你今天问我,我会告诉你说:“我想吃大喇叭。”
大喇叭虽然可圈可点,但大喇叭里的米饭很香,我很肯定有几次大喇叭里的米饭用的是新米,香得让我不忍按通常的吃法,把所有的菜拌进米饭里而没了米饭的香味。
餐具是另一个亮点,不论是磁的,不锈钢的,或是铜的,通常总是锃光瓦亮,整齐地排列在厨房里。特别是用来盛小豆汤的铜碗,倘若少了点人品,就真想在袖口里藏上一只。
我真的是知道有人将飞机上的咖啡杯塞在袖子里带下飞机的。当我在餐厅里惊讶芬儿精美的杯子相似面熟时,她便招认了。她或是有收藏的癖好吧?
午饭过后,太阳下山之前,有人在房前暖暖地晒着太阳,其余的就轮流到餐厅里,占住一张长桌。巨石要了一暖瓶柠檬茶,几个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谝。芬儿表示明天要骑马过垭,因为不想受那份苦,菠萝瘟也说要骑马,因为今天他走得很迷糊,很辛苦。
过垭口,要上900米的高度,我让雨菡考虑骑马过去,她很干脆地拒绝了:“我要用双腿走过去。”她说。我于是威胁:“你可是想好了,到时候不要喊走不动!”
高海拔的天气是多变的,半下午的时候,天气突变,竟然沥沥地下起雪粒子来。赶忙问问苏迪垭口的雪能有多厚,是否需要穿靴套?他捏起两根指头,比划了个不及脚踝的高度,说不用担心,会不影响行走。
平心地说,苏迪是一个不错的、具有十多年经验和应有知识的向导,不但对沿途的情况了解详尽,行走能力很强,一路的引导与食宿安排也都算得上得当,而且为人也很风趣。他从加都带来的“嫡系”手下和从半路接来的帮手,也都尽力尽责,与大家的关系日渐融洽。
每到食宿地,他就成了餐厅的跑堂,为大家登记点餐,并与老板做最后的结帐。菲迪的所有物资都是靠人背马托运上来的,算不上丰富。吃了盘炒面没想挪身,懵遭遭地就挨了一声训斥:“还不赶紧去买面包,再过一阵就没了!”于是到了前台,在面包筐里来回瞄了几个来回,买了两个当早餐——这面包应该是从马兰(MANANG)拉上来的——随后就取了小锅,开始烧定额三锅水中的第一锅。
二十一人的队伍分成A、B两组。A组是个没有故事,或说是个故事上不了台面的组;B组则是个有许多故事,但故事不为外人所熟知的组。在铁岭办之下,听说有不少分支机构,比如烧水办、充电办、大蒜储备办。铁岭办副主任老更兼任烧水办主任,一到晚上,就一手捏着烟头,一手不断地摇着气罐(因此能把燃气用得点滴不剩),一锅接一锅地为铁岭成员烧水烧茶。沿途食宿点的水源是有讲究的,不同的龙头里流出的水是不一样的,要问清楚哪个龙头接的是饮用水。
预定次日三点半早餐,四点出发。翻越垭口之前,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早上的收包大致要延续一个小时,且海拔渐高,心情也渐有些紧张,不知道雨菡对应第二天的路程会有什么样的状态。凌晨不到三点我就起来了。收好包,烧水冲了奶粉,就着面包吃了,也就到了餐厅开早餐的时候。
站在屋外,夜中带点暗蓝的星空闪着点点的明亮。没有风,气温也还算温和,手套和羽绒衣在包里塞着,上身排汗抓绒冲锋衣三件套,下身排汗冲锋裤。菲迪之上,在4850米的地方,还有一个高营地(HIGH CAMP),两地之间的约400米高差,是翻越垭口途中最陡的一段。
清晨行走,有一个不适应阶段,约半个小时后,面对良好的路况,感觉所谓的陡坡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感觉就到了高营地,用时一个小时多点。后队没有上来,高营地在一个狭口和阔野之间,凌晨不大的一点风,一时三刻就让人背心透凉。老寒跑了下去接应,只听人声,却没有接上人来。二十分钟后,困于寒冷的队伍只能再次出发。
老更在后队里。徒步的第二天,被大包折磨得几近崩溃的他,受了铁岭办主任相助扛包的恩惠——这绝对可以称为丛林2011十大新闻之首——此刻正悉心照料着晕得七荤八素的主任,偿还那或许几乎是不可能还清的恩惠。
天渐渐地亮了,高营地之上,坡度渐缓,视野渐阔,满眼没有青绿,白雪是唯一装点大地的画笔。在垭口我要发表2011感言!当感觉到心中的广博和雪野接轨的时候,我大声宣布说。
在垭口第一次按下快门的时间是在早上八点半。那时桑珠小莉正跑到垭口的一侧,往经幡上系哈达。她摆了POSE喊:“破帽子,给我照几张!”我正往身上套羽绒衣,斜眼看着已经走近了的雨菡。“我好累,”走到身边的雨菡对我说。我知道她累,但她既然坚持要用双脚完整丈量大环线,就必须承受这分辛苦。
我跑去为桑珠小莉按了三下快门。“这是最美的哈达!”她喊着说,于是我只好又再三次地去按下快门。她一向黑瘦的双颊在那一刻神奇地红润圆满了起来,蛤蟆镜中的眼神似乎也暂时脱了尖刻,带了少有的暖意。雪山也能造人吧?我一时就有了一点糊涂,不知道如果同时面对佛祖和珠峰,她的两眼是呈外八还是成对眼?
垭口的标识牌前挤满了合影的游客,那牌子上写的是:“索隆拉垭口,5416米。祝贺成功!愿你喜欢在马兰的徒步,再见!NTNC/ACAP 马兰”。等游客腾出了空,老寒马上把自己填了进去,并从身上摸出一面崭新的丛林旗帜,展了开来。我有点诧异,红蓝之外,丛林什么时候也有了绿旗?大家呼呼地向老寒围了上去,我没再多想,赶紧拈了个架势,开始按快门。
垭口不是久留之地,照过相,与苏迪确认他与部分手下将跟随后队,我们这拨队伍没有再等老更和他的直接领导,便开始下山。
那一刻,索隆拉垭口两侧雪山上日照金山的辉煌已经褪去,而我却忘了要在垭口发表我的2011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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