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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穿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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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徒步雅鲁藏布江大峡谷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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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9 21:36:5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FROM ftrip.com  张明  非常详尽的资料
路对于每个人都不相同,有些人相对平坦顺顺利利,还有些人则坎坎坷坷一路艰辛。这是一条自找的路,没有人逼我,我也没有平平淡淡地接受,她却成了我这一生中走过的最苦的路,就象走完了人的一生,那么漫长、无尽,却又随时可能终止…

第一仗就被蚂蝗打得惨败


    有种莫名的诱惑再一次把我带进高原,这是我一个人再次入藏。
    西藏这个旅行者的天堂,成了一群疯子聚会的地方。吉日、亚旅、八廊学象个疯人院聚集了世界各地敢于冒险、寻找刺激、头脑发热的人,转瞬间就会变的异想天开,变的胆大妄为,变成了疯人院里的正常人。
    去过阿里的人不少,走进墨脱的人却不多。

    姗姗是我到拉萨的第二天认识的,仅仅见过两次面,说过几句话。只记得她是广州人,普通话说的很好,音乐系钢琴专业,还有一年大学毕业,想走川藏。所有的印象只是因为她扎了一条很个性化的头巾,属于很可爱的那种。因为民运会车辆都给政府征去了,很难找到去扎打的车。不过那时我根本没有想过要走川藏,就如同姗姗没有想到自己会走进墨脱一样。我们还是不期而遇,就象是早已经安排好的一样。十天后我放弃了由派区翻多雄拉山进去的计划,离开了军分区准备由波密、80K进墨脱。在林芝搭车去波密时再一次相遇就象久别重逢的故人。从此千辛万苦艰难险阻一直伴随着我们,却总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化险为夷时来运转。当时姗姗和小骆驼(四川人,中山医毕业,个子不高,黑瘦精干,墨脱路上背工都把他当成了门巴人,因此有了'小骆驼'的绰号)结伴走川藏。之后我们一同走过川藏'天路工程'通麦109---102道班到达波密。(通麦有天险之称是川藏公路中最险段,102更是险中之险)所谓的102路面完全由十几米的原木搭建支撑,路面窄且泥浆很多,有涓涓泥石流水由百米高的山颠沟坎穿行其间,陡坡大约有70多度,全是磨盘大小的石头块,雨天泥石流和塌方例行公事般地将这段山路扭曲成S型,这里屈死的冤魂变成了易贡藏布江的轰鸣,伴着翻下的车辆残骸清楚可见。大量有关川藏日记着重着笔与此。102让我想起了这样一个笑话:有个司机开车经过一个山村时向村民打听'请问,哪里可以买到汽车配件'一个村民指指前面的山口说道'往前走,过了那个急转弯有个峡谷,那下面有的是'。在我走过102道班时也曾叹息过,只是有惊无险安全到达波密。而后,在走进墨脱的日子里,才发现通麦在墨脱路上连小儿科也算不上。
    墨脱在波密人的眼里是个迷,在林芝她是个遥远的神话。(尽管离的很近)
  墨脱路分东线:翻越嘠隆拉雪山走进墨脱。西线:翻越多雄拉雪山走出墨脱。我选择了东线进西线出。(林芝、波密、墨脱、派区、八一)。这是个顺时针的转向,藏传佛教认为墨脱(白玛岗)是鲜花盛开的地方,佛教徒心目中的极乐世界,这次徒步沿着雅鲁藏布江U字形大峡谷行进(转山)其本身就是一次虔诚之旅。
   在波密墨脱转运站,我们找到了留着一扎浓密小胡子憨厚的墨脱县县长,普巴次仁(门巴人),他正忙着指挥开山季节墨脱物资的转运。这个全中国唯一不通公路的县,全年有7、8个月过着与世隔绝生活,所有的物资由卡车运到八十K的地方,再爬上门巴人的脊背挪进县城、乡、村。另一条路,从派区运到松林口,再由背工和马帮翻过多雄拉山背进县城及乡、村。全县的门巴人、珞巴人也乘着开山的季节,进出波密或派区,背运转运物资或部队军需,购买盐巴和食油等,以便储存留用顺便赚点钱。这位面孔黝黑饱经忧患的一县之长替我们安排了去八十K的卡车,又谈了不少有关县里的情况,送我们出门并拍了合影。不幸的是,0934号东风卡车,在第二天凌晨04:00我们到达转运站的前十分钟出发了。
当天下午我们开始准备装备(塑料布、胶带和绑腿等),同时尽可能的减轻重量,我的睡袋、衣服、胶卷都暂存在波密武警养护中队警卫班,毕参谋(我刚认识的老乡:很不理解我们为什么选择这条路,简直是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为我们摆了一桌送行酒,送了两盒蛇药。五月花酒店的老板娘(我叫她嫂子,和我们一同走过通麦天险,我还吃了她一大袋子的牦牛肉),扯下了红色平绒窗帘布,送给我们用来打绑腿。另一个同伴是位大姐,临行的当晚在一个武警中校的陪同下来房间找我们,计划与我们结伴同行。陈姐穿着绣有徒步穿越塔克拉马干沙漠和她名字的红色马夹。我至今感谢她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们。
    凌晨03:00我们就起床开始收拾东西, 04:05到达了转运站,铁门敞开着,仅有一辆空车停在空地上,所有运送物资的车辆都已经出发了,这时的天还是黑压压的,冷风中带着湿气,冻得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寒战。我拉着姗姗钻进了一间小木屋,请求女主人帮助。就在无奈之际,轰轰的汽车马达声由远而近地传来,两道光束闪着耀眼的光芒,'咔'地一声停在了门前。
    上。没有任何商量。我把姗姗托上车厢后迅速爬了进去。
    好家伙,吓了我一跳,足有20多个门巴人挤坐在一堆乱七八糟(一袋袋的盐巴、背囊、铁桶、铁锅…)的东西上。我连滚带爬钻了进去,每一次的落脚都发出一声惨痛的回音。姗姗拉着我的手,好容易在哇哇乱叫的人丛中,塞进了半个屁股,我坐在了姗姗的脚面上,后背紧靠着一个门巴女人的大腿,小骆驼抱着我的双脚保持着重心的稳定。
    漫长艰苦的旅程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一箱子臭气熏天的牛心刚好被放在紧靠驾驶室的顶部用来挡风,阵阵另人窒息的恶臭弥漫了整个车厢,因为遮风蔽雨的帆布顶棚几乎把车厢裹的严严实实,里面象个大闷罐一样。奇怪了,我恶心的想呕,门巴人好象极其习惯和适应,甚至把带着的四个喇叭的录音机打开,一首首忧伤的流行与八十年代初的铁窗歌伴着臭气在车厢里飘荡,他们就象藏族人过林卡一样高兴。这歌唱得我心酸啊,看看目前的处境不比囚禁在监牢里强多少。
    前面黑乎乎的一片,卡车沿着不知深浅的悬崖边开了很久,大多数时间是跳着走,不时有巨大的瀑布凌空倾泻,落在顶棚的帆布上发出极恐怖的声响,犹如山洪爆发时的咆哮。第一次穿过瀑布吓了我一跳,后来就习惯了。
    夜色渐渐散去。
    姗姗始终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这时车体的颠簸又把我抛到了一个铁桶上,肋骨顶在了一个巨大的钢锅边沿。这可不得了,目前,象筛豆子一样的上下颠的我快散架了,如果突然急刹车来个前后运动,还不得撞断我几根肋骨才怪呢。想做的事情往往不容易办到,才有了这句'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名言,在找不到机会调整的时候,只有用腰带尽可能地抵住边沿缓解冲力。
    姗姗坐在我上面的一个皮袋子上,头顶上的一个纸箱子,还老是被颠的往下落。这时她自己也被抛到两个皮袋子之间的夹缝里,而且空隙越来越大,很快大半个身子悬空,拔都拔不出来。小骆驼现在的枕着我的双脚,整个人滑了下去,一副困惑的表情。姗姗的手还是那么凉,我尽可能地靠近她,想抽出身来把她从万恶的深渊中解救出来。直到25K,翻越嘎隆拉雪山之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卡车终于在嘎隆拉山口停了下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拉着姗姗跳下了车。瞬间被眼前娟秀绮丽的美景惊呆了。三池银光如景的湖水并排依偎在一起,雪山挺拔的倩影倒映其间,一片片轻云在脚下浮动,漫山遍野盛开着雪莲,就象展开了一卷斑斓柔媚的彩墨画。这是仙境还是梦幻,自己难道是梦中人。世间有这么美的地方,我立即打开两架相机,也顾不得脚下,匆匆爬上一个满是青苔的大岩石,选择最佳的角度。'咔嚓',我和相机一同落下岩石,尽管用身体保护着相机可美能达机械相机的快门还是失灵了,PANTEX自动相机的外壳划伤,包里的物品飞出去很远很远。
    姗姗赶紧跑过来扶我,看见我手臂上的擦伤跑回车上拿药去了。
    陈姐帮我捡回东西(针线包永远留在了嘎隆拉雪山口了),一直在纳闷:"伤着没有,东西怎么会抛出这么远的"。
    "没事"我看了一下划破了手臂,笑着说:"也许氧气少空气的阻力小吧"。
    我把美能达交给了陈姐,他们好几个人挤在驾驶室里总是可以避免磕磕碰碰的。(不久快门的弹簧在强烈的颠簸中复位,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正常。)
    往后的路对于司机是一种考验,为了我们的安全他停下车来让我们下车步行。小骆驼和XXX跟着十几个门巴人下了车。我总感到不值,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去消耗残余的热量(饿的够戗了),为保持体力,这个时候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了,就把身家性命交给了司机,姗姗和我决定与卡车共存亡,一切听天由命了。
    卡车在山路上盘旋,路基曲折多,转弯角度小,车轮只能沿着压过的车辙印行驶,绝对不敢偏离,稍有点差错,我们就会和滔滔奋涌的雅鲁藏布江接吻。很多次卡车靠近悬崖的边轮是在一根搭在塌方处的树干上驶过,象是玩杂技走钢丝,够刺激!因此大多情况下徒步比乘车要快一些。
    后车厢的空间这时一下子大了许多,空气开始流通,温度开始下降。清新的凉风掠过面颊,产生了一阵阵令人振奋的凛冽。在饥寒交迫的时候,我从门巴人的皮袋子下面抽出了一条全新的被子,对折后垫在两个皮袋子上,躺在上面以减轻颠簸撞击时给骨骼和肌肉带来的疲劳。姗姗和我并肩躺着,现在腰和背舒服了很多可还是特别的冷。姗姗的手和脸冻得冰凉,我伸出手臂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靠得那么近,她的脸颊贴着我的耳边,让我清楚地感觉到她每一次沉重的喘息和起伏搏动的心跳。海拔渐渐降低,气候也越发的潮湿,外面的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我们静静地闭着双眼,紧贴在一起的身体相互保持着体温的平衡,这一刻那么自然,那么单纯,没有一点修饰。忽然间让我领会到隐现在人性里的一种超越,一种升华,如静水深流,爱而无求。慢慢地姗姗的呼吸变得均匀平稳…  
两个小时后,卡车在一个山口处停了下来。步行的小骆驼和门巴人早已经在这里等待了。
    嘎隆拉雪山高峻耸拔的雄姿完全展现在我的面前,象一个托着哈达的俊秀英武的藏族小伙子,斯文高雅彬彬有礼。我把姗姗抱下车,心里在默默地祈祷。
    司机和一群门巴人围坐在一个没有护拦的木板桥面上,桥面的宽度刚好可以通过一辆卡车,桥不长却很深。有条瀑布从峰顶直落而下,飞溅的水珠形成银雾腾空而起,瀑布变成了一条湍急的河流在乱石中左躲右闪,在山涧中聚集了巨大的力量,咆哮着从桥下穿过,像敢死队员一样前赴后继地冲下山脚。我干啃着一包方便面在他们中间坐了下来,门巴人使用的刀很特别,刀柄与刀刃大约成90度,割起肉来很顺手,至于卫生就根本无法讲究,我从上车到现在手上沾满了污垢,手黑的蘸点水放在在宣纸上就是一座五指山。那些门巴人更甚我一筹,如果有盆清水再放上一张门巴人的手立刻就是一盆上等的墨水。一个门巴人割了一大块肉递给了我,我也顾不了太多,塞进了嘴里,又灌了半瓶啤酒,真是舒服啊。在外漂泊我已经习惯饿了喝啤酒,渴了喝啤酒,啤酒这种东西还有个功能就是清肠解毒,只有让啤酒在体内给我清洗牛肉的污垢了,人是铁,肉是钢,喝了啤酒有力量。后来在墨脱这个高消费的地方,我已经喝不起啤酒了。(25元/瓶)姗姗站在桥边低着头啃饼干,不好意思过来分享门巴人的口粮,我嚼在嘴里的肉也没了滋味,我怎么这么自私,我这么想着却没有勇气去割下一块肉,门巴人不少吃的肉不多啊,只好内疚地作罢,起身向姗姗走去。
    半小时后,司机又让我们下车,下山的转弯小石子多,车轮和路面接触很难把握方向。这次几乎都下了车,车在山脚下的大桥边等我们。门巴人不一会就消失在密林中不见了,我们跟不上也找不到路,只能折返上了公路。蒙蒙细雨沥沥地落下,热带雨林气候的丛林中长满了各种珍奇的植物,也生存着许多的珍惜动物,这些物种多数带毒或凶猛无比。翠绿欲滴的野果子缀满大片的灌木枝头,串串红彤彤的果子把绿色的丛林点缀的鲜艳可人,有些果子皮上附了一层薄薄的绒毛,沾满了细小的雨珠,显得晶莹剔透亮丽迷人。因为气候的潮湿,野果子长得丰满、多汁。如果把它们串成串挂在脖子、手腕上一定是个很漂亮的装饰。
    细雨如针般地密密斜织着成了大片的雨幕,象个大网似的笼罩着整个山林。路很滑,积水污泥很多,我真有点后悔,要走的路还长着呢,干嘛这么早就下车。有幸被我言重了,以后的十三天里再也没有见过公路,更没有听过汽车的鸣笛。
    从现在开始走进一步离文明远一步,离家人远一步。
    一小时后在桥边我们又重新爬上了车厢。从凌晨04:00至17:35,八十公里走了十三个小时,这个小村没有地名,当地以公里计算称之为80K。车行到这里再也无法前进,80K是转运物资的集散地,十几座木板搭建的小木屋错落无序地建在一片较平坦的污泥地上。
    我们的到来划破了这里寂静的生活,给这个封闭的村落带来了惊喜。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跑出来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们。我们开始唱歌以驱走身体的疲倦,调节心理的状态,我们并不知道将面临什么,等待我们的又是什么。
    现在的时间还早,如果徒步17公里,就会到达一个珞巴人的小村落,第二天走113K就会节省不少的体力。我们商量后连背包也没有来得及放下,就起程上路了。因为,XXX没有背背包,就让他在村里买一袋盐巴,随后和小骆驼一起跟上来,实际他们俩到是躲过了可怕的第一关。10分钟后的教训让我记住了一条真理:不打无准备之仗。
    陈姐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我和姗姗随后。走过了一条瀑布,便踏上了泥泞如沼泽的山路,几十年,甚至几千年没有干过的污水沉积在淤泥里,草丛中树枝上寄生着一种可恶的东西,只为了往前赶路却忽略了它的存在。我砍下一根树叉递给姗姗做拐棍,又从地下拣了一根竹仗,披上雨衣迈开大步向大山纵深。
    "这是什么,啊!蚂蝗。"姗姗朝我大喊,脸都变了颜色。
    "蚂蝗"我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脚,吓得倒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走进了蚂蝗区。就这么一会,双脚上吸满了大大小小的蚂蝗,蠕动着拼命地往上爬,往鞋子里钻。照这样的速度,半个小时后不把我吸干了才怪呢,我仍掉竹仗(拣起的竹仗上其实也沾附着蚂蝗),没命地揪出几只大的,可怎么甩也甩不掉,道是又沾了一手的蚂蝗,由于没有打绑腿也每做任何防范的措施,蚂蝗很顺利地爬满了双腿,肆无忌惮地吸吮着我沸腾的血液。这种生长在阴湿林地里纤细柔软长短不均的软体动物,雌雄一体,两端都有吸盘,前面吸盘较小,口内有齿,事先会用吸盘放射一种麻醉性的毒液,使人和动物在不知不觉中失血,在饱食之后自动脱落,因血小板被损坏,使得伤口无法愈合,流血不止。蚂蟥的吸血量可达其体重的2-10倍。而流失的血又是蚂蝗吸血的好几倍。
    "赶快回去"。我向陈姐挥了挥手,立刻转身跑向姗姗。
    "不能站在这里,快走"。我一把抓住姗姗的胳臂,飞快地向80K跑去。
    初次尝到蚂蝗的滋味,有点措手不及,我拉着姗姗跑到一间木屋的过道,脱下雨衣,取出白色的塑料布铺在地板上,开始清理吸附在脚上的蚂蝗,蚂蝗好象对脚趾间特别倾寐,争着强占这个位置,一个个象是在跳舞一样。脚上没怎么流血。袜子上还有没钻进去的蚂蝗,这样揪下来撮成团轻轻一弹,(开始不容易弹掉,后来有了经验)就会落在塑料布上,先集中后消灭。
    我们慢慢地适应,也不太害怕了。点上两只香烟一个个地上火刑。当我们捋起裤腿时,差点没昏过去,茵红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将一些还吸附在腿上的黑色软体变成了红色,30多只蚂蝗爬满了双腿。姗姗没有一点畏惧,用烟头烫下了20多只,直到香烟不够用,有一半的蚂蝗还是被放生了。姗姗不同于别的女孩子,这种情况下早吓得不知所措了。当然这样的女孩也没可能走上墨脱路。在113K之后的日子里,她忍着脚伤的巨痛,28公里翻山越岭,一步一步顽强地挪进墨脱,右脚腕的淤血块集肿成了个大馒头。
    "鞋子里面还有蚂蝗"。姗姗和我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侧过脸来说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象我这样"。我笑着光着脚套进了鞋里。
    "好办法"。她比我穿的还快。
    不一会每人各三只蚂蝗上了姜太公的'鱼钩'。转瞬间就遭到五马分尸的厄运。
    "我觉得屁股上好象有蚂蝗"。我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摸着屁股异口同声地说道。
    "哈哈哈"。我们笑的前仰后合。好奇的门巴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一脸疑惑。墨脱是个创造故事的地方,这一段成了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对了树枝上会往下落蚂蝗,还得检查一下全身"。我说完后极不自在,就觉得浑身发痒,脱下了T恤。一低头,胸前趴了两个,正在过瘾呢。我气的一把揪了下来,用指甲狠狠地掐成了几节,这些家伙竟然还在动。
    "后面有三个"。姗姗说着一支香烟烫了上去,三只蚂蝗带着吱吱声卷成一团滚了下来。
    "我怎么办啊,总不至于让我当众脱衣服吧"。姗姗联想到自己急的差点跳起来。
    "别急,陈姐也在犯难,注意检查下身,蚂蝗的毒液会导致不育的"。我不假思索地提醒到,丝毫没有故弄玄虚的成份。
    我也有点后怕,蚂蝗这么爱吸我的血,会不会爬到我的下身来上一口。如果这样那可遭了,为了走墨脱而断子绝孙岂不太冤了。正想着我觉得后腰热乎乎的,用手一摸,满手鲜血,有一只软塌塌的大蚂蝗还没来得及逃脱。
    "小骆驼帮忙,快"。我喊的声音很大有点变音。这次血流的太多了,我真的害怕了。
    小骆驼不愧是个学医的,手疾眼快一手拽出了小拇指粗的一条大蚂蝗,吃的圆滚滚的,蠕动的幅度也因此减慢了很多,我恨得咬牙切齿,一脚踩了个稀八烂,鲜血把地板染红了一片。这时我不敢怠慢,这东西无处不钻,实在可怕。
    我用被子遮了一下让小骆驼对我进行全身检查。
    结果还是另人满意的。
    姗姗除了上身发现两个其他地方没有。
    蚂蝗没了,却流下无数的斑点,可怕的阴影却始终无法挥去。
    后来的准备工作比较充分,对蚂蝗的恐惧心里,也随着第二天身陷泥石流而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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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8-19 13:43:1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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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原来只在转瞬之间


    姗姗替我打好绑腿。
  我用胶带将她的手腕和腿部封口,因为女孩子不方便将内衣内裤连接处封死(我吸取了昨天后腰被咬的经验,害怕蚂蝗作孽子孙,出发前做了彻底的新陈代谢,才将内衣内裤的连接处封口,再系紧皮带,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女孩子不行),就只能特别小心了。
  我用塑料布做了一顶防蚂蝗从上落下,外形酷似宗喀巴(黄教格鲁派创始人)的帽子,只是颜色是白的。我们就这样开拔起程了,一身的打扮如同防化兵一样。这次绕开昨天的蚂蝗区直接翻过这座山。上山下山都很困难,岩石很多,巨大的乱石之间潺潺流水不断,岩石经过多年的浸泡加上热带的雨淋,滑的得,走起来尤其得注意脚下,尽量保持重心,很多时候几乎都是直上直下,因为山体一直向下延伸,海拔也渐渐降低,脚趾的承受力增大,指甲盖有翻开的倾向。本来没走过多少山路,一下子就碰上个厉害的,前进的速度更加缓慢。很快阴暗湿润的森林沙沙地落下了雨帘,时断时停一直持续了一天。翻过山又是山,连绵不断的原始森林,稀烂的泥地淤积了不知什么年代残存下来的污水,给千百年的细菌找到了生存繁衍的好居所,为了避开草丛和低压树枝上的蚂蝗,毒蛇,只能毫无选择地踏着污泥前进。
  每次经过瀑布时都将鞋子放在水里冲,享受一下清凉的感觉,冲掉一脚泥马上又是一脚泥,起不了多少作用,只是给视觉一种安慰。在湍急的水流上几乎都有门巴人砍下的大树搭在上面,短的也有7、8米长,有一根也有两根的‘独木桥’,也有三四根捆在一起的。急流常常与‘桥’面平齐,经过长时间的冲刷,木头上长满了藓类。因为‘桥’的两头是卡在石缝里的,不一定很牢,踏在上面容易打晃,加上青苔发滑,不注意平衡的话,下面就是山涧、悬崖,高原母亲雅鲁藏布江。墨脱路上我们走过不下百座这样的‘桥’,只是险缓不同罢了。
    我们跑过一个大落差的瀑布,又蹒跚地走过一座两根木头的小桥,进入了一段又一段的塌方区,大自然造就的这种地质现象谓为壮观。几乎每一个峰回路转处都形成了规模大小不等长短不同的塌方和泥石流,有的山体甚至塌了一半,巨大的岩石犹如不生根的大树,随时都有可能崩落。路是人走出来的,所以才叫‘走路’。如果说眼前的路断了,道不如说路没了更为确切。老的塌方区会在半山腰七八十度的陡坡间留下一条一脚宽的崎岖小径,走这种路只要脚底不滑重心稳定一般不太危险,可以直立快步行走,注意竖起耳朵细听有无石头碰撞的声音,因为石头会出其不意地飞落下来。由于连绵的雨淋,造成新的塌方和泥石流不断地形成(当地门巴人告诉我们:这两年的降雨量增大,因塌方和卷入泥石流而死的人逐年增多),半小时前走过的路也许已经滑坡塌方了。对于新的塌方区,我们很快学会了先躲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看动静,然后手脚并用身体迅速改变重心,以兔子的速度在乱石上泥石流里飞奔,即使有人走过,也不敢轻易踏上别人的脚印。每一次都是在高度紧张的惊吓中通过,加上被雨淋的湿漉漉的衣服和一身身的冷汗,体力的消耗极大。
  下午2:00左右我们才走到97K的珞巴人的村子。现在想想昨天的卤莽行动真有点害怕,假若真的走97K,蚂蝗暂且不提,走过塌方区是黑乎乎的一片,白天尚且心惊胆战,晚上走还不得把命搭上几条啊(当地人从来不走夜路,除了路段危险外还有野兽的频繁出没)。
  这个村落里全是用木板搭建的木屋,散落在一片平坦的淤泥地里。村里几乎没有畜牧业,只放养了几头黑牛和几群小黑猪,农业仍旧沿袭着刀耕火种的耕作方式,他们沿路烧掉几大片林子,撒上苞谷,然后就等着靠天收了。大面积的塌方和陡坡上的泥石流等地质灾害迅速扩张的原因,除了近几年雨量增大外,与当地门巴、珞巴人乱砍,焚林掠夺式的生存方式有着直接关系,给大峡谷的山地生态破坏很大,造成严重的水土流失。当地人的生活环境极差,苞谷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主要食物来源,一片苞谷地在长出几季后就不再有什么收成,他们就继续砍树再烧掉一片林子,重新撒上苞谷,作为新的苞谷地,以此往复形成恶性循环。
  这里的卫生条件极差,加上炎热潮湿污水蔓延,一看就是个缺医少药,疾病流行的地方。我和姗姗带着一脚的泥走进了一间木屋,主人端上来的一大瓢刷锅水般黄色的大茶,还漂着几点油,被我一饮而尽,因为是珞巴人的村落我根本不用担心水里会下毒。一群连裤子都没的穿的孩子远远地站在屋角看着我们,姗姗取出了一袋冰糖每人发了几颗。
  陈姐找了个当地人带着我们去采访村里最年长的一对珞巴老人。这对老夫妻曾经住在雅江一个陡峭的斜坡上,因为山体断裂不得已离开了生活了几辈子的家乡。他们不懂得我们说什么,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篝火旁,让我们拍照。火烧的不旺却暖烘烘的,篝火的上方吊着个木架烤着一些木头和红红的辣椒。老人家里的条件极其恶劣,别说家具连张床都没有。从他们呆滞的目光里,我猜不出他们在想什么,就象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一样。我们象生活在同一空间里不同世界的人一样漠然而视。我忽然想起了一个藏族朋友说的故事:有个出名的女作家,去了一个偏僻的村子,采访一户年迈的藏族老妇人。当她看见一贫如洗的家境,得知老人一辈子没有走出过这座大山时,非常吃惊觉得老人这一生过的太可怜了。老人问她‘你结婚了吗?’‘结了还有一个孩子’女作家答道。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个女人不守着家,到处乱跑,太可怜了’。
  离开木屋时姗姗给老人留下了一些常用药。
  我们带着疲倦背上背包,又踏上了113K的征途。
  钻过一片片密林,有翻过一座山,大约在102K时眼前出现了新的塌方群。我取出相机选了一个很好的角度停了下来,姗姗紧跟着陈姐走进了塌方区,小心翼翼地踏在柔软的斜坡上,这个塌方也就是这两天形成的。强劲的风动,大一点的声响都有可能引起新的滑坡。我透过镜头屏住呼吸,刚才安然自若的神情忽然变的紧张起来,这段塌方的后一段下面是一个笔直的山谷。我把镜头拉的很近,她们每一步的落脚都清楚地看见身体的下陷和石子的滚落,简直就是在死亡边缘散步。我目送她们到达安全地带,看见姗姗向我挥了挥手。
  我收起相机,快步走进塌方,脚下软软的,每一个石头滚动的声音都使我心惊肉跳,不知不觉脊背上又渗出了一身冷汗,我扶着一个石头,左脚用力,迅速向上攀登,抓住小骆驼伸来的手,顺利通过这段塌方。
  细雨迷雾般地笼罩着大地,天色阴沉沉的,看不见一丝云。刚缓过劲来呼了一口粗气,立刻被百米多长的大塌方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面前的山有一半都坍塌了下来,山巅部房子般大小的岩石摇摇欲坠,涌动的泥石流如同火山爆发后的岩浆簇拥着大块的巨石浩浩荡荡地流向雅鲁藏布江,江水夹杂着黄色的泥沙怒吼着掀起浊浪,翻腾着浸没了滚落在江滩上白花花的石头。
  这时的雨越下越大,等的话情况会更槽,没有时间犹豫,只能冒险闯过这道关。这段泥石流已经葬送了20多条性命,大塌方会瞬间从天上倾倒下来,很多人连叫一声都来不及便被淹没在滚滚的碎石泥浆里。走在最前面一个门巴背工试图踏在布满泥石流的乱石上,一步一陷地跳过去,这是种危险的办法,自身的重量加上沉重的物资,会加速泥石流的翻滚,万一陷下去卷入泥石流很难爬的上来。他最后竟然颤抖着走下江滩顺着江边穿过泥石流,这是最不可取的办法,遇上突发的塌方和泥石流连躲的地方都没有,但有一个好处:这样做可以保个全尸。我们选择了前一种方法。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爬上了每个人的心头。我们成一字形,小骆驼跟在一个门巴人的后面,紧接着是陈姐、姗姗、XXX,最后一个是我。
  倒霉的事情终于发生了。XXX走路有个坏毛病,快步走一段,突然停下来,然后匆忙再走一段。我刚好走在他的后面,想超前都没可能,燧不提防地来一下,常常使我身陷被动。我几次提醒他走快一点别停我收不住脚,他却始终没有改变这种方式。过泥石流要尽量踏在露出的石头上,就象踩在棉花上似的软弱无力,有点飘飘忽忽,轻步快移是通过的泥石流的诀窍。我口里一直念叨着,眼睛只注意脚下,忽然间XXX在一块牢固的石头上停了下来。他妈的想害死我,我来不及应变,惯性使我左脚深深地插入了涌动的泥浆里,就觉得一股凉气从头发根渗出,浑身冷汗如雨。重心的失衡使得右脚紧跟着毫无选择地踏了进去,我眼前一阵眩晕,感到了灭顶之灾的来临。慌乱中两只手死死地抠住了那块石头的一角,当我大声喊他时,这家伙已经跑开了,竟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发生的事,事后竟大言不惭地告诉别人他救了我半条命。我挣扎着想拔出一条腿,可越动陷的越深,刚一提腿就掉一只鞋,两只鞋子连同脚套全部与脚分离。我张着大口喘着粗气身体象个搅拌机似的,那一刻我无法镇定地考虑问题,但是我很清楚此刻没有人能够帮的了我,全得靠自己。我在心里只是不停的叮嘱自己,别慌,别慌,冷汗顺着脑门流下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摸索着抓住一只鞋,向XXX扔去。这时整个身体跟着泥石流往下滑,手忙脚乱中松开了紧扣住的石缝的手,泥浆一直没到了腰部。我开始感到了死亡的临近,我用脚探触到了另一只鞋的位置,再次探下身来,脸贴在了泥浆的上,我不能没有鞋,我还得走完墨脱路。我拔出了鞋子奋力投了出去,XXX拣起鞋转身就跑了。此时,我听到了门巴人的叫喊‘快跑,快跑’,一抬头,吓的我魂不附体,一群碎石涌着个吉普车大的石头正向我逼近。人的力量在大自然的面前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生命原来是如此的脆弱,倾泻下来的泥石流很快就会将我撕成碎片,生和死只是转瞬之间的事。快爬!刹那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匍匐着用力挥动双臂逆流而上,求生的欲望使我竟游到一个石头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带着一身的黄泥汤从泥石流里脱颖而出,迅速爬上岩石,又跳上另一个岩石,不顾一切地在乱石上狂奔。就听见身后石头崩落的碰撞声,这样光着脚一口气跑出塌方区,瘫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姗姗替我擦去脸上的泥水,点了一支5牌香烟(一个5在墨脱很流行,我们买了5盒用来烫蚂蝗的,想不到全部成了精神食粮。县里3元/盒,拉萨1元/盒)。缕缕升起的轻烟就象大召前燃起的煨桑,慢慢地招回了我失落的灵魂。
  经历这一突如其来的打击后,所有的人都大伤元气,疲于奔命后的松弛几乎催跨了我们的斗志。
  过108K后,又一座大山横在了面前,最后的冲刺成了我们对生命极限的挑战。到达113K时已经是21:00多了。
  我点上了一支蜡烛和姗姗带着所有的背包走进了一间漆黑的木屋,几张木板拼起来的床上扔了几条破旧脏臭的棉被,一群能蹦会飞的虱子寄生在这里。今晚都得挤在这里过夜。
  我脱下一身盔甲般的铁衣,用最后的半桶凉水,胡乱擦了一把,才发现没的干内裤换了。我坐在床上紧紧地裹着被子。这时姗姗静静地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个白色的纸卷。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打开就知道了”姗姗笑了一声转身走开了。
  一条白色的纸内裤。
  吃饭时(好容易找来的米,让门巴人煮了一大锅稀饭)我经过一间木屋,一帮门巴人借着一只蜡烛的光坐在地上打牌,看着我走过都在偷偷的笑,我知道他们在笑什么,这是个封闭保守的民族。吃完饭出来时我特地撩起了上衣,指了指屁股,意思是说我穿着裤子呢,不过是纸做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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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9 21:46:11 |只看该作者

白玛岗就在眼前
  毅力又一次战胜了过度疲劳的体力,我们终于决定起床了。再次穿上那身盔甲般的铁衣是件非常痛苦的事。象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身体开始颤抖,潮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皮肤在急剧降温。我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战栗着背起背包,什么也没吃就这样上路了。
  细雨一直不停地下着,枯枝朽木散发着奇异的气味横七竖八地倒在淤泥路上。雅鲁藏布江奔腾呼啸着卷起黄色的泥浆,凶猛地象个发了疯的巨人,发出可怕的吼声翻滚着向孟加拉湾冲去。大片大片的芭蕉林舒展着翠绿的叶片,象一张张撑开的大伞,一串串晶莹透亮的雨滴从绿叶间滚落,密林里的野藤披着一层绿绒绒的青苔,枝枝蔓蔓争相攀附,缠绕而上,构成了一个绿色的童话世界。
  到达米日村我们得通过5段塌方群,对泥石流挥之不去的恐惧使我在通过每一个滑坡时都加倍小心。海拔在继续下降,下坡的路较多。有时不由得快步跑起来,象是有股力量推动着,促使你冲下山去,一面是山,一面是万丈深谷,不注意控制很容易滚下山谷。
  姗姗走在我的前面,快步沿着山路下冲。在接近平缓处时,忽然身子一斜,整个身体蜷缩了起来。我匆忙跑了过来。姗姗的右脚踩在一块活动的山石上扭伤了脚腕,剧烈的疼痛使她额头上的汗水雨珠般的落了下来。竟然没有喊一声。
  “歇一会儿再走”。我看着姗姗脸上痛苦的表情,心里难过地说道。
  姗姗点了点头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我们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小骆驼蹲下身来,用手试着按压扭伤的部位,姗姗咬着牙,紧皱着眉头。
  “痛的话就喊出来”。我对姗姗说道。
  “没事。很快就会好的,别担心”。姗姗忍着痛楚笑了一下回答道。
  我一阵心酸,低下头看着小骆驼。我虽然对他的诊断和拙劣的急救措施已经失去了信心,却仍就期盼着能有奇迹出现。在通麦107道班时小骆驼曾为一个双指折断的藏族青年道班消毒、上药和包扎,其动作如此的差劲,还没有在医院长大的姗姗懂得多。之后便被我们尊为庸医的典范,犬科类的大夫。小骆驼从小在四川山村长大,习惯走山路,门巴人把他看成自己人。‘门巴人’就被安排在了最后,姗姗走在中间,我在前面。现在我们已经落在陈姐后面很远了。
  我砍下一枝树藤作木杖,让姗姗柱着以减轻脚腕受力时的疼痛。很多时候我们根本无法相扶,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鱼贯前行。还有28公里的山路等着我们,脚下这条崎岖的小路,曲曲折折,反反复复,好象永远走不到尽头。
  墨脱的路,一条漫长而又艰险的路,一条磨灭意志耗尽体力的路,一条真正以毅力战胜体能的路。
  我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看姗姗,却无法停下脚步来凝视身后这位步履维难蹒跚前移的姑娘,只感到眼眶盈盈有两鸿清水浮动。我觉得自己好象开始喜欢她了,这种爱充满了怜惜和感动。姗姗活泼开朗的性格,给这条原本无声无息孤寂苍凉的行程带来了无法形容的欢乐,如果没有她这条路我只会默默地独自走完,只能带着疲惫在孤独无助中倾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度过这一段大峡谷岁月。这一路上我们先后17次救治过当地人,直到拉给翻多雄拉山时,连给自己治伤的药都没有了。(在拉给我用自己的尿给溃烂的双脚消毒,这是后话了)我们没有给人治病的义务,却从没有熟视无睹,见死不救。姗姗用一片爱心扮演着天使般的角色,她的包扎和护理比一般护士还专业,超过我这个曾在部队战地自救自护考核中的优等士兵。以至于不少当地人误以为我们是政府医疗队。(他们太需要医疗了)给我们融洽地和当地人相处创造了很好的环境。后来每当从电视、新闻中看见大峡谷时,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墨脱,想起那段一起走过的日子。我怀念西藏感谢上苍让我认识了一个叫‘姗姗’的女孩。
  看着姗姗坚韧无畏的表情,我知道她把自己的痛苦掩藏了起来,她是个懂事的姑娘,知道此刻沮丧的情绪会带给我们难以估量的沉重。劳筋骨苦心志,无尽的墨脱路,磨灭了人的意志,也磨练了人的意志。
  我左腿刚从一个陡坡的边沿跨出,再一次回过头来看着姗姗,她抬起头来朝我笑了笑,忽然间我注意到脚下刚踏过的陡坡,一条大裂缝正在加速扩张,不好。
  “姗姗快,小骆驼不要往前走”我向后喊着同时一把抓住姗姗的胳膊飞快地向前跑去。
  一次惊心动魄的塌方差点发生在脚下,好在小骆驼跟的不紧,这段裂缝无论如何承受不了我们三个人的重量。
  刚转过这一个山口,我们就听见山谷里传来一阵沉闷的石头相撞声,没有地动山摇,只是脚下一震。我什么都没敢多想,只是身后又多了一段新塌方。
  我们保持着一定速度在泥泞中跋涉.
  几个背着竹篓横着刀的小孩,光着脚板从茂密的丛林里砍完柴出来,好奇地打量着我们。我知道距离米日村不远了。现在我们已经饿的心里发慌了。
  不一会,几间半隐半现的小木屋出现在丛林深处,加上几条缭绕的云雾,一种仙境入画的感觉。这就是门巴人的米日村。如诗如画的美景被贫穷残酷的现实撕扯的支离破碎。孩子们拖着长长的鼻涕光着脚调皮地跑过来跑过去,有的脖子上挂着弹弓,有的腰间甚至横着把半米多长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砍刀,身上没有一件象样的衣服。由于营养跟不上,城里孩子长得跟白馒头一样的小胖墩成了这里父母心中永远的梦。大人们喜欢戴着个很细约一寸多长竹子做的像哨子一样的小饰物,当作保平安的护身符。有个光光脑袋,圆圆脸的小男孩脖子上居然挂了一颗巨大的老虎牙(这是一颗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孟加拉虎或印度虎的牙。后来,在四连和林业局长喝酒时聊到这颗牙,他一下跳了起来,‘这还了得’)。门巴人告诉我原来有两颗,科考队买走了一颗。
我们饿狼般地吞下了一锅米饭和10个烤苞谷,一副吃不够的饥饿状。
  姗姗的脚已经肿胀,稍微动一下,就会产生钻心的疼痛,陈姐也因拉肚子有点虚脱,现在的情况是负重不能过多,尽量节省体力,最后决定所有的背包找背工背进墨脱。
  后面的路,很长一段被绿荫笼罩着,弯弯曲曲,浮动的云雾时常把这条山道掩住。在往后又是碎石纵横,潮湿泥泞。偶然传来的轰隆声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觉得这时喉咙特别干,口渴的要命,大量的水份由汗液排除,未能及时得到补充,水壶里也早就空空荡荡,我在一处瀑布下停了下来,终年流淌的泉水,在山顶汇成溪流,从几十米高的崖壁倾泻而下,变成了天然的自来水。我张着大口巴不得吸干所有瀑布的水,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咽了下去,感觉象个小草软软的。啊,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大了许多,想起了门巴人的忠告:‘喝水时要看清,瀑布里有蚂蝗’。好一会儿,我才自己安慰自己,是不是蚂蝗还不一定,反正喝了也吐不出来,即便是,它也抵不过肚子里的胃酸,把它变成高蛋白还可以补充我的体力。我阿Q似的产生了精神上的幻觉。不过后来我还是学的很乖,先用手捧着看看然后慢慢地喝。这样不仅可以看清水质还能沉淀细沙。
  绵绵的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劈头盖脸地倾倒下来,姗姗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履变得勉勉强强,踉踉跄跄,山路实在是太窄太陡,前进更加艰难。我们在一块可避雨的石崖下休息了一会儿,又顶着大雨,踏着深渊向墨脱走去。
  几个小时后,在雅江的一个拐弯处透过雨雾,隐约看见了一个竖立的铁针和对面半山腰偶或闪出的几排小屋,一条细细的连接通往小屋的蜿蜒小径。这就是县电视台发射塔和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边防四连。
  两年前我踏上了珠峰的脊背,两年后我又走进这个县城,同处喜马拉雅山脉,一个西端一个东端,两地海拔竟相差足足8000米。墨脱这个让我魂牵梦系的白玛岗,四季鸟语花香,全年枝繁叶茂的极乐世界,这个神秘的香格里拉。现在离我这么近,这么真实,我没有激动,反倒十分平静,只是机械地迈动着双腿。
  雨还在死命地下着。
走下山坡,经过一个布满乱石的河床,一个很小规模的电站(帕羊电站),爬了上了一个很大的坡,眼前一根根笨教的经幡迎风飘动着。沉重的暮色悄然而至,使这个寂静的县城显得死气沉沉,听不到一点喧闹,路边几间开着的小店铺给荒凉的县城点缀了几点亮光,一切都仿佛布满了朦胧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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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9 21:47:24 |只看该作者

写在墙壁上的遗书
  墨脱只有两个招待所,一家是县政府办的,还有一段路。另一家是私人开的,条件较好,楼上有个7人间的大客房,一个木梯连着二楼的房间和楼下的餐厅。
  我们踏进餐厅,湿漉漉的衣服还在滴滴哒哒地往下落着水珠。两个正在吃饭的年轻人带着满脸惊喜立即跑步上前,和我们打招呼帮我们提行李。姗姗,小骆驼认识那个北京男孩乔先龙(他曾徒步走进纳木错,是个刚毅有主见敢于挑战的人),小乔中等个头,肩膀宽厚强健,一副诚实可靠的模样。另一位皮肤细嫩,长得清清秀秀,娇小乖巧,具有典型江南特征称得上是小家碧玉的海南姑娘琨琨。
  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在墨脱偶遇,真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我们站在门口又是握手又是拥抱,象红军经过两万五胜利会师般的激动。
  “快上楼换件干净的衣服,别冻着”。琨琨指着楼上说道。
  “有热水可以洗澡吗?”我问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也许有吧,得自己烧,不过很慢”小乔对我说道。
  姗姗的目光盯着琨琨的衣服过了很久,慢慢地回过头来,象是站在雪地里划完最后一根火柴的那个可怜的小姑娘,轻轻地说道:“我好羡慕他们身上的干衣服”。
  如果一个女孩在她生日(在过两天就是她21岁的生日)的前夕祈祷的只是能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可眼眶还是一阵灼热,双眼热乎乎的。我不敢正视她的目光,只是低下头搭起她的一只胳膊搀扶着一步步地向楼梯走去。
  脱下肮脏的衣裤扔到盆里泡着,又打了些凉水洗的澡,才发现身上痒的地方,起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红疹,尤其是后腰被蚂蝗咬过的周围密密麻麻起了一片,摸上去都慎的慌。
  洗完澡换上刚买的内裤和干爽的迷彩裤,坐在干燥温暖的棉被上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一丝丝微风穿过破了的窗户把挂在天花板上那盏散发橘红色光芒的灯泡微微地摇动着。这感觉有点象解放初,全中国人民为之奋斗的现代化生活之伟大目标‘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过道里一个内线电话,总是被拨错号,响个不停)’终于实现了。今天用不着借着蜡烛、电筒依稀的光辉,放大自己的瞳孔,费劲地记流水帐了。虽然仍然看不到报,听不见新闻,也搞不清楚外面的世界乱成了什么样子。反正,我们现在有了电,光明给我们带来了最大的安慰。
  我从药箱里找出皮炎平和红花油,扔到了姗姗的床上,然后爬了过去。光线柔和均匀地洒在床面上,姗姗也起了一身的湿疹,擦过皮炎平后,我开始往手上倒红花油给她按摩变得如同树根一样的脚踝,没一会儿姗姗就沉沉地进入了梦境,她却实太累了。
  一觉醒来已经9:00,我先去邮局盖戳。
  墨脱县城很小,走一遍也就一只烟的工夫。用‘麻雀虽小,五脏皆全’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的了。县城有公安局、卫生局、林业局,当然还有个邮电局,尽管这个小邮局一年到头也不一定收到或发出一封信。却有大峡谷地区唯一的一根可打出,打不进的电话线(封山期的7、8个月里,电话根本无法使用,3、4个月的开山期打电话就得看运气了,线路一断就不知道等到哪一天了),这根线成了全县人民与外界联系的重要工具。在邮局的旁边有一个用木板修建的厕所,即可以蹲着享受大自然的美景。又可从四壁品味出墨脱不同于各地厕所文化的独特之处,每一句话的细节中都能感受到时代所独有的文化魅力。墙上没有半句污言秽语,只有发人振奋的豪言壮语和表示着墨脱人民一定能把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
回到房间的时候姗姗已经醒了,琨琨坐在她的身旁边和她说话边给她按摩脚伤。我递给她一张盖了墨脱邮戳的明信片和那面画着中国地图轮廓污七八糟地盖满落地戳的方布,这个戳鲜明地盖在了位于墨脱县普巴次仁县长的签名上。
  琨琨似乎对那面地图更感兴趣仔细地看着地图上的每一个邮戳忽然说道:“你明年有没有空,我们去新疆,骑单车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琨琨是个小学四年级的语文老师,语气中略带着一股孩子般的浪漫,不过这种浪漫的基础不是想象而是确确实实的行动。事实告诉我,这两个字用于琨琨实在不合适,浪漫带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事实上我很佩服眼前的这个姑娘,几天前在翻越多雄拉山过一条飞瀑时,一脚踏空,差点身落4000多米深的山谷。走墨脱需要胆量,更重要的是勇气和毅力。这条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徒步走进来。其实很多事情首先得敢去想,然后再去实践,最后才能成功的。如果说想都不敢想,又如何谈到做,不去挑战,又怎么能征服。在一次电话里和琨琨交谈时她曾问过我,为什么当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事实上,当时我忽然觉得站在面前的不是琨琨,而是琼崖女子特工连的娘子军。
  “那是一条从轮台到民丰全长520KM的沙漠公路,我曾经走过,枯燥单调没什么意思。”我接着说道“我会走罗布泊的。”
  琨琨很惊讶她知道这条中国最难走的路意味着什么,最终我们约定穿越罗布泊时一定要叫上她。我只告诉她在9月(9月的沙漠地表温度在40度左右,比较适合穿越),没做好充分的准备之前,我不做无畏的冒险。
  姗姗的脚没有昨天那么痛了,可仍旧肿胀的厉害,昨晚抹的红花油没起什么作用,如果有正骨水可能会好一些的,我现在担心她伤到了骨头。必须把她的脚治好,否则我们寸步难行。
  这时天出奇的好,竟然有蓝天显现,又挂上了几缕薄薄的云彩。这种天气在墨脱并不多见,而且肯定好景不长。
  我扶着姗姗背上相机走下楼,想乘着好天气拍一些门巴人的生活照,再陪姗姗去邮局给学校打电话请假(明天就是9月1号,报到后实习)。
  我们一路走一路拍,拍摄的对象绝大多数是孩子,他们大多都在县完小(完全小学:指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全有的小学)读书,快开学了。每次我们端起相机,很多孩子会吓的躲起来,有的端着大碗藏在门后,一会儿探出脑袋看看,一会儿又不见了影子。每次拍完那种偷窥的神情都会逗的我们哈哈大笑。也有的笑的很甜乖乖地站在那儿任你拍。在这里想拍到孩子们活波自然的表情是不难的,打招呼,交朋友,赠送点小礼物,很快就会混的很熟。毕竟是县城,这里的人其实很愿意和外来的人接触,只是羞于见人含蓄了一点而已。在路过一个叫亚让的小商店(门巴人自家门板上开了个窗放上商品)时,看见一个漂亮文静的小姑娘坐在开窗的柜台上晃着脑袋低声地唱着歌,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好镜头我急忙端起相机准备调焦,小姑娘一下子跳了下来,机警地跑进柜台含羞带笑地看着我们。
  姗姗走上前和她打招呼和蔼的象个老师。小姑娘没有说话,带着满脸的稚气笑的清新悦耳,一缕头发顽皮地从额角滑落,脖子上的那串松耳石把整个脸映衬的无暇而可爱。也不知道姗姗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小姑娘很听话地爬上了柜台(也许真的把我们当成了老师,最近,刚分配过来几个师范学院的大学生为完小建立初中部)。姗姗的嘴角边挂着微笑似乎已经忘记了脚下的伤痛。
  拍完照,我们径直向邮局走去。
  姗姗放下电话满脸的沮丧,电话那边的学校根本不知道墨脱这个地方,更不敢相信解放都快50年了,中国怎么可能还有这种地方,这么封闭的地方又怎么还会有电话,既然有电话这些就更不敢相信了。气得姗姗冲着电话大喊‘这是GPS卫星电话,每分钟24元’。中国太大了,知道墨脱的人毕竟很少,我一边安慰一边在想办法。
  回到招待所我抱着大盆去小河边洗衣服,回来时看见一个背背篓卖芭蕉的孩子,他是完小的学生,去山上摘芭蕉卖钱打算买书本的。我给了他5块钱,买了一串外皮黑的象碳一样个头很小的芭蕉。拨开黑皮倒是露出一根洁白可口的内瓤。到底还是比不上虎跳峡边的芭蕉好吃。为了补充维生素,这些天来我们一直是靠维C和维B来维持着。
校园的面积不算小,教室前有一大块长满青草的开阔地,平时可以在上面踢踢球,还有两排低矮阴湿的学生宿舍。一大群学生吵闹着轮动砍刀在宿舍后面半人高的草丛间清理杂草。学校有自己的稻田和苞谷地,孩子们都是背着背篓一边种地一边读书的,他们的粮食一部分得自己从家里背,一部分就来自这一片田地。
  顺着一根木桩作成的梯子我们爬进了校园,学校没有大门,放假时就把入口处用大石块堆挡起来,防止牲畜闯进。一进来就碰上了那四个刚分配过来的大学生(分别来自:四川、拉萨、青海、山南地区。还有个女大学生还没到),县完小将由他们成立初中部(至少到初一)。不过在他们惆怅和无奈的眼神中,我隐隐约约看的出一种凄凉,他们先我们几天到的墨脱,对完小的情况了解的并不多,只是简单地带着我们参观了教室和一些破旧的桌椅,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门巴人的脊背扛进来的,一块砖背运到这里的成本达到15元(94年国家投巨资修过一条所谓的公路,曾有一辆卡车被推进墨脱,这辆车后来成了当地的文物,如今它的遗体和那条公路一样被永远地埋葬了),县里花了极大的代价建起了这几间校舍真是不容易。尽管他们的话语中还带着校园里那种壮志豪情,可那股年轻的激情被眼前残酷的现实冲击着变的渺茫。走在一起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他们身上有种无法抹去的自卑,也许这种感觉来自自身的对比,当然构成对比的对象不一定是我们,更有可能是他们同界的不同背景的同窗。我们只是个过路客,他们却得实实在在地扎根这里。不管心存何种目的和遐想,他们比我们面临更多的现实问题,墨脱的百姓世世代代望眼欲穿的渴望,让这些年轻人去如何面对,我不知道他们今后的路会怎么样,但是我敢肯定决不会象眼前峰峦起伏清逸秀丽的群山那样富有诗意。
  我和姗姗离开教室向学生宿舍的那排平房走去。
  这一排9个房间,住了100多名小学生(每张床上睡两个学生),房间的光线不好阴暗而且潮湿。每间寝室都是拥挤不堪,床上歪歪扭扭地放着几床被子,小书桌上乱七八糟的堆了一些碗和用芭蕉叶子包裹着的菜饭,墙角的地上凌乱摆放着几个背篓。
  这时的孩子们都在割草打扫卫生,寝室里没有人。
  我推开了倒数第三间宿舍的房门,被灰暗墙壁上用毛笔写的一首小诗吸引住了:
千辛万苦最老师
三更半夜比题卷
希望学生早成料
粒粒粉笔化自丝
星期也得把书念
化作蜡烛泪已干
  小学生能写出这样的诗我真的有点惊讶,尽管词句有些不太衔接,可我小学的时候是肯定写不出来的。这首诗也许没有名字,却在它的左边醒目地写了两个字“再见”。这首诗把师生情意表现的很真切,却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凝视着墙壁我们举起了相机。
  如果我是老师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学生。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学生?
  因为环境的局限,这里的孩子小学毕业后,就很少人有机会继续读书,当地人的观念和沉重的经济负担,使得他们不得不重新背上背篓,重复着祖祖辈辈循环往复的生活。而后只能做着延续生命的事情,早早的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学的再多这里仿佛都用不上,到头来还得凭力气靠大脚生活(我看到很多九岁左右的孩子就开始身上肩负30多斤的背篓当背工了),外面的世界变化的再快波及到这里的却是很少很少,就象猎人们常常会拿一对熊掌去换两瓶啤酒一样。
  我们静静地关上了门,走出寝室,当时我们并不清楚这首诗里原来还隐含着这样一个辛酸的故事。诗的作者是个叫扎西巴登的男孩子,珞巴人,住在甘登乡,一个才思敏捷很有上进心的学生,面对贫困的家境,和根本无法支付的读书费用,在今年六月的一个夜晚吊死在学校附近的一棵大树上。这是他临死之前的绝笔。‘再见’饱含了这个孩子多少渴望最终化作了对生命的绝望。但是这个孩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死后的三个月,完小有史以来第一次分配了五名师范大学毕业生,这个孩子永远也不可能重新坐回教室,永远无法点烛夜读,他却以幼小的生命改变了200多名孩子的命运。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促使我们先后三次走进完小校园,走进这间小屋。如果以一个人的死换来更多人更好的活,这个人的死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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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巴猎人 拔火罐


   第二天琨琨和小乔披上雨衣于挥手之间消失在迷茫的雨雾之中了。
  为了顺利通过解放大桥和岗嘎大桥的,我带上边防证(我在波密用樟木和普兰的边防证换了一张米林的边防证,其他人都没有办)和其他人的身份证去了县公安局办通行证。公安局只有两间小屋,很拥挤地摆着几张桌子和对讲机,大峡谷唯一的一台电脑就摆放在拐角的桌子上。不一会一枚红红的大印工工整整地盖在了我亲手打印出来的文稿上。去县医院替姗姗开证明(顺便去找正骨水)倒是挺有趣的,卫生局和县医院是在一起的,由两排平房组成。我们在住院部病房找到了女局长,还看了看药房,并不奇怪地发现几乎所有的药都已经过期多年还摆在药柜上舍不得扔掉,问及原因回答倒是很简单,医院总不能没有药吧。
  回来的路上我们穿过一个人字形的草棚,几个小姑娘带着清脆的笑声围着个大石槽,有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握着根粗木干正往里捣苞谷粒。我们走进了一家木楼。木楼的上层住人,做仓库,下层圈养牲畜,堆着柴草。漆黑的木屋里杂乱地放着一些家具,女主人看着我们进来朝着我们笑了笑,指了指上面的阁楼。我走在前面拉着姗姗的手跟着那个女人爬了上去,上面仓库很暗阴森森的,几道白光从墙板的夹缝里挤了进来照在楼板上大大小小的几十个葫芦上,就象从废弃的集中营里,忽然发现的土穴,猛地被打开露出了一个个狰狞的骷髅头一样恐怖。阁楼上撒满了晒干了的苞谷粒,隐隐约约还看的见一种草料。女人只是笑着一句话也不说,光着脚在苞谷粒上走来走去,黑暗里发出一阵阵脚板和谷粒摩擦的沙沙声。这个女人象是在晒酿自家的黄酒。我听说过门巴人有种家传的酿酒和制毒工艺,几乎每家都不同,制毒是母系氏族就遗留下来传女不传男的习俗,开始只是用于捕杀猎物,后来慢慢演变成了女人控制男人的一种特殊的手段,由于门巴族信仰笨教又使其蒙上了一层浓厚的宗教转运色彩。不过这种事情还是极少发生,只是这种观念和意识至今还保留着,下毒的手法也被一代一代的沿袭了下来。
  “你好,请问这是在做什么”我对那个女人说道。
  “她好象不懂汉语”姗姗侧过脸说着又看了看那个女人。
  女人只是看着我们笑,似乎明白我们在问什么却不开口还是不停地来回走着。
  “她到底想让我们知道什么呢?”我看着眼前这位面目和善的女人自言自语地说道。
  “其实什么事情会象白纸黑字一样的分明呢”姗姗说着拉了一下我的手“我们走吧”。
  我点了点头,一起走下阁楼。
  下了阁楼我们直奔一间木石结构的大屋走去,从楼的结构看的出主人比较富有,这家是个猎户,一只巨大的黑熊皮挂在进门的木板壁上,顺着木梯上楼,里面隔了不少小间。在一个客厅一样的大房间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打猎装备。
  “你们好”。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猎人说着僵硬的汉语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对不起,我们看见门开着就上来了”我带着歉意的口气对这位穿白背心,身体硬朗的老人说道。
  “你们坐”老猎人把我们让到一张小桌旁倒上两杯黄酒。
  “这些都是您打猎用的吗”姗姗指着墙上各种各样的猎具很感兴趣地问道。木板的墙壁上挂满了门巴味很浓的猎具,完全可以办一个门巴人狩猎展馆了。
“打猎用的”老猎人说着将我们觉得好奇的猎具一件一件地从墙壁上取了下来,一边示范一边用生硬的汉语解释每把刀的用途,猎枪如何装子弹,怎么使用弓箭并依次摆在了桌面上。弓和弓弦都是用竹条制作的,力度和弹性都很大,弓箭的箭头被磨的十分锋利(猎人会在这里沾上毒液射杀猎物)。
  “这是脆蛇酒吗?”我在打个一个罐子里发现酒里泡了两条蛇。
  “脆蛇,金脆、银脆”老猎人走了过来指着酒坛里的蛇说道。
  这是一种吧嗒可以摔成三段的脆蛇酿泡的酒,这种蛇分金脆、银脆,段了的尾巴甚至能自己结起来,泡酒的时活着放进一公一母,是治疗风湿最好的药酒。
  老猎人又带着我们走进院子里,把砍刀插进了竹子编成的刀鞘里横在胸前,背上老式的双筒猎枪(现在狩猎都用军用的自动步枪),弯弓搭箭表演了一套门巴人原始捕猎时的动作,老猎人还给我们一一披挂上,看着我们开心的样子,他很高兴。
  这位善良的门巴族老人,在和我们告别的时候一再邀请我们下回还来他家做客,直到送出我们很远了。
  挥了挥手高声喊道“我们都是中国人”。(印度把这一片土地都划入了他们的版图)
  去四连的路上遇见两个从三连(非法的麦可马红线边缘)来的战士,他们背着枪和背包走了两天的路,另一个同伴是一条名叫‘公主’的黄狗(‘公主’在军营中长大,为什么叫‘公主’,所有的人都能猜的到,她和战士有着深厚的感情,与战士一起巡逻站哨,警惕性特别高,有一次一群背工进了营区,‘公主’不声不响地走近,一连咬伤了七个),如果不是连续走了两天的路,我可不敢站在她的身边拍照。后来,每次走进营区我都是先叫住一个战士,然后才敢走进去。就怕碰见‘公主’‘小姐’之类的给自己添麻烦。
  四连有个不大的篮球场,两个手工打谷机(博物馆里可以见得到的那种全木制结构)放在篮球架的一边,一面高高竖立的五星红旗迎风飘动着。陈姐去年在这个连队住了很久,所以人很熟,不久认识了一个叫阿龙的老乡,他在四连当兵已经快三年了,没有收到过一封信,也从没有探过家。见到我就象见了家里人一样激动,阿龙把我们请进他的班里,泡上了茶,这个房间里的卫生搞的很干净,四个豆腐块规整地摆在床铺上,刚聊了会集合哨响了。
  这几天太累了,我和姗姗靠在阿龙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一条军被盖在了我们的身上。足足睡了一个多小时,阿龙送了我们两个獐子(公的獐子身上长有麝香)的牙,挂在脖子上活脱脱两个印地安人。
很快连长李志刚(一个从士兵走上来的军官,在这里已经服役10年了)把我们叫到连部,开始给姗姗治脚,他对脚伤扭伤有自己的一套功夫。
  “你觉得这样疼吗?”连长轻轻地按压经络,小心地找出痛点。
  姗姗咬着牙点了点头,右脚腕肿的象个小馒头。
  “没有伤到骨头,韧带和肌肉拉伤引起的淤血必须抽出来” 他叫来通信员,打了两盆雨水,用一个空的小玻璃罐,一根针和一些药棉。
“可能有点痛忍着点”连长说着迅速在脚面上扎针即刻闷上火罐。
  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姗姗的神经系统猛的收缩了一下,我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沾满汗迹深深红红的手指印。直到变成火辣辣的筋麻骨酸时,我才敢松上一口气,隆起的肿块象个久治不愈的顽疾最终被宣判了死刑,浓浓厚厚的一罐子淤血积在脚面上,奇迹就这样出现了,脚腕开始活动自如,压痛感也慢慢消失,只留下一个圆圆的大红印,象是盖在脚面上的一枚放行章。
  姗姗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可爱外向能说能笑的姑娘,很快成了全连的焦点人物。
  晚上连长为我们准备了一桌酒菜上了几瓶川曲。
第二天连长又给姗姗拔了一次火罐,吸出了几乎所有的积血,姗姗的脚恢复的很快,明天我们可以上路了。饭前我们和连长背倚雅江合影留念,我们的身后长眠着几具战士的英魂,他们没有经历过硝烟的战场,也没有打赢这场和平的战场,他们却在这里永远地倒下了,没有一个亲人来吊念过他们,他们只是默默地躺在那里,他们倒下的地方长满了山花,他们倒下的地方使共和国这片土地上又多了一个个小小的金字塔。我们不久学会了一首军歌《墨脱行》,姗姗很快将它谱了曲,后来改编成了一首悠扬悲壮的钢琴曲。连队为我们搞了一次联欢,通信员、文书为我们腾出了各自的房间。副连长和一排长为姗姗拟订了请假的电文,在我们临行的那一天这封融入了边防官兵情意的文书化成了一串电波飞到了广州。在西藏、在大峡谷、在这个偏远的边防连队,姗姗度过了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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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9 21:48:51 |只看该作者

背崩麦克马洪线边境的一个乡


  背包交给了一个18岁的藏族背工达娃次仁(部队替我们付了背运费),我们三人跟着达娃爬上了一个山坡。正当走下山坡时,看见很远的稻田里有些人在向我们招手,他们是四连的战士。忽然有个兵向我们这个方向飞快地跑来。
  “这两顶军帽送给你们”那个跑过来的兵气喘嘘嘘地递过军帽。
  他是昨晚跟我们唱歌的那个福建兵,跑来只是为了把手里的军帽连同自己戴着的那顶一起送给我们,这两顶迷彩帽上还镶嵌着两颗红红的五角星。
  “谢谢你”姗姗握着两顶湿辘辘的军帽感动的好象哭了。
  “再见…”
  我们不停地挥手和这些原本素不相识的边防兵道别。顺着一条崎岖的小道,我们继续向茫茫的原始森林走去。远处影影绰绰的群山像睡意朦胧的少女,静静地躺卧在葱郁的绿荫之间,轻轻地撩动着一丝丝薄薄的轻纱。枝头叶间的雨雾被凝成一个个银光闪闪的露珠在朝阳的掩映下光芒四射,悄悄低语的流水从我们的脚下穿过。
  今天的路相对比较轻松,天气格外的配合,尽管塌方还是不少,可大规模的泥石流仅有一处。不久,我们冲过一段塌方区,眼前凌空飞落的瀑布形成的急流上横跨着一根长长的树干,树干的一头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向深谷的一边,又卡在一块石头的夹缝里。整个独木桥成斜状,如果遇上大雨这根木头早就被冲的无影无踪了,真的这样涉水强渡可就太危险了。尽管脚踩在上面还是颤巍巍的,不过心里比较塌实,我们几乎是跑着过去的。接着又费力地独木桥恢复成一字状,用了块大石头抵住压牢防止它被大水冲走。搭桥的事别人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是我们必须做的。
不远的地方就是西贡桥大塌方群,因为形成时间已久,几乎不会造成任何危险,这一路倒是瀑布不断,有时必须顶着飞流直下的水柱穿过,一下子身上就会被淋的透湿,不久一处三段瀑布连着下落在途中,间隔不超过5米,犹如三面断了线的水晶帘子,银珠四溅,这样原始奇丽的美景也只有在这种尚未开发的神秘峡谷里才得以所见,值得庆幸的是这里不会有近视眼们泼洒下‘江山汇景处’‘天下第一奇秀’之类的拙笔,见不到文人骚客钉在石壁上的‘补丁’,这里大小瀑布成群,哗哗声不绝入耳;这里珍稀树种比比皆是,十个人围不起来的参天古木随处可见;这里还生活着世界上濒临灭绝的稀有动物,天地间一幅幅迷人的奇景壮丽无比的立体画卷在这里展现……墨脱不通公路也许更为明智。
  这条小径沿雅江南下,在丛林里我们经常能遇见背着步枪的猎人,他们通常会在密林里设下了一些陷阱,然后定时去捕捉猎物。我们沿路走进雅江的谷底,江面曲折宽阔浪涛翻滚,跌荡起伏的水流溅起无数黄色的水雾,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旋涡,奔腾咆哮声不断,面对面只有扯着嗓子大喊才能听的见。我对雅漂产生过疑问,别说是人,一棵大树在瞬间也会被拍成几段。
   12:10分我们到了一个仅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庄(亚让村),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达娃取出几个小馒头递了过来,说实话真不好意思吃他的东西。达娃不会说汉语,头发挺长,有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他走路不象门巴人那么快,只是在前一步给我们引路。我递给达娃两袋快速面,换了三个小馒头,又晃了晃水壶,里面已经空了,于是站起身走向一户人家要点水。这户人家搭了个草棚子,两个妇女坐在里屋,有个小男孩捧着半碗苞谷饭坐在外屋的一个小方桌旁,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条半大狗正搭着前爪伸着脖子和这个孩子共享碗里的苞谷饭,这时一个门巴妇女已经把滚烫的开水倒满了水壶,我抬腿轰走了那条狗,掏出一袋快速面递给了那个孩子,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走了出去。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又向着丛林继续前进,绿荫笼罩的小路有种走不到头的感觉,眼前除了绿还是绿,好容易走到了一个远离轰鸣声的僻幽小道,累的我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不想起来了。忽然耳边传来一阵丝丝声,我的头皮一阵发麻,猛地起身瞥见树丛的山缝间有一条绿底黑圈的毒蛇,晃动着三角形的脑袋,吐着一条血红分叉的舌头,盘成一团气愤地注视着我。我其实并不怕蛇,从小我在飞机的轰鸣声中长大,经常看见一些傍晚爬上跑道来取暖,又来不及避开呼啸着陆的飞机而惨死在巨轮之下的毒蛇。后来慢慢长大了,有一次大点的孩子从机场附近的稻田里抓了几条水蛇,说蛇皮可以做成鞭子。于是我就用脚踩住蛇头,拣了块玻璃割开蛇皮活生生地剥了七条水蛇。当时我还没有上学,更不懂得这样做的残忍,只因为怕狗别人取笑我,但没人敢剥蛇皮。此时我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好险啊,这家伙要是在我的屁股上吭哧来上一口,后果可就难以想象了。蛇总是借着石缝隐蔽身影或将自己挂在树枝上,这一地区布满了各种各样不同种类的蛇,好象除了几十米长的巨蟒,其它全部带有剧毒。我眼前的这条蛇不算凶猛还是属于和善的一类,仅仅对着我‘突突’地吐着舌头,礼貌地和我打了声招呼,尾巴扫动了几下,便迅速向丛林深处游去。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再不敢轻易坐在草丛边的石头上了。
  很快我们再次起身继续向丛林深处走去。
  “蛇”
  又是一条颜色绿得几乎无法区别的毒蛇,隐挂在一棵大树的后面,只露出一个微微颤动的不大的脑袋,一对黑豆大的小眼睛闪着亮光悄悄地窥视着我们。姗姗很怕蛇常常一有动静就躲到我的背后,把那个竹藤杖交给我。尽管是条小蛇,还是不去惹它的好,我们飞快地从大树下绕过,再一回头,好家伙,这是条几米长的毒蛇,正扭动着一段碗口粗的东西,慢慢地往下咽,也搞不清它吞下了什么东西。眼前的一切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哲学课。‘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个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活脱脱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人类又何常不是如此,在另一个生存空间,我们有时也扮演着那个可怜的猎物,慢慢地被咀嚼被消化;同时也可能腮帮子鼓鼓的,还在贪得无厌四处寻觅着猎物。
  路上遇见最多的还是蜥蜴,最后实在累的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对蛇也就默然了。
  因为预计这条路不会走太久,准备的干粮并不多,几袋快速面和饼干很快吃光了,剩下几块761(压缩饼干)和一袋子冰糖,(761我看着就倒胃口,两年前进藏时留下的后遗症)。走到下午3、4点钟的时候,饥饿感越来越强烈,肠胃里一阵辘辘翻滚,饿的我腿脚发软眼前金星乱跳。忽然出现了一片金灿灿的苞谷地,我揉了揉双眼,真的,真是一片苞谷地,没有看花眼。我顾不了什么了,掰下一个剥了皮,饿鬼似的张口就啃,一股清凉甜润的苞谷汁流入了口中,味道美极了。我递给了姗姗一个然后低下头来一阵狂吃,待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已经美滋滋地吃完了,咂咂嘴跑去崖边摘苞谷去了。最终我们吃出了一条经验,拣嫩的生吃,尖尖的顶端一口咬下来,嚼在嘴里的味道才过瘾呢。老一点的掰下来放进背包里,走饿了坐下来烤着吃,更有一番风味。不过,这东西实在不解饿,上路走一会儿肚子就空了。到背崩的时候背包里就剩下三个老玉米了。
  19:00分我们到达背崩乡(背崩从前叫者崩门巴语:谷子的产地),在村口有个背着大篮子,圆圆脸,扎小辫的小不点,叉着腰,嘻嘻哈哈地堵住了我们的路。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调皮的小姑娘,我绕过她走开了,小骆驼只是在她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这个小不点居然拣了根竹条跟在他后面追打了好久。第二天我们又看见了这个小姑娘,乡里的文书告诉我们,她的母亲得了疟疾,没几天就死了,父亲在一次泥石流中丧命,挖出的尸体残缺不全。
  欧珠多杰书记下乡去了,当晚我们住进了一个破旧的木屋里,下面就是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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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形的框 种子佛珠


  欧珠书记让炊事员在乡政府厨房为我们做了一锅米饭,还烧了个分不清什么颜色的菜。我们的早饭和午饭并在一起吃了。津津有味地享受完这顿美餐后坐在门前的一个巨大的石头上,点上了一支5牌香烟。这个石头像是天际间落下的一块陨石深深地砸在了这块空地上,石头成了纳凉休闲的好地方,也变成了蚂蚁们的天堂。几只鸡从门前的树叉上飞了下来,翘着高高的尾巴大摇大摆的向我们走了过来,这里鸡尾部的羽毛都特别的长,有明显的返祖现象,在我的印象里它们的羽毛好象都是黑的,喜欢拍翅但不爱长鸣。这种鸡最贵的居然卖到250元一只,真是二百五才吃它。这时有三个小黑猪和两个小黄狗跑进了厨房,不一会一阵叮呤咣啷的锅碗碰撞声从厨房里传了出来,我急忙跑了进去,这些家伙正在替我们刷碗。我一脚踢了过去,就听见‘嗷’的一声,这群家伙一窝蜂似的逃了出去。
  我们小屋的门也不时地被小猪小狗光顾,关上的门总是被挤开,于是干脆让它们自由出入。木屋的门板上至今还保留着文革时的一段毛主席语录: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要能够精通它,应用它,精通的目的全在于应用。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这段真理让我想起了1960年5月,在云雾弥漫的绒布河谷,中国登山队员排着整齐的队伍,举起握拳的右手,面向东方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向着伟大领袖毛主席隆重宣誓:任何困难都阻挡不了我们胜利前进,一只脚伤了,还有另一只脚;一只手折了,还有另一只手。只要我们的心脏还在跳动,坚决为攻克珠峰而奋斗到底!5月25日4时20分当中国登山队靠一根尼龙绳从西方人认为‘无法跨越’的北坡征服了珠峰,登上世界之颠时,他们颤抖着用冻僵的双手高举毛主席半身塑像振臂高呼‘毛主席万岁’,再一次向世界人民证实马克思主义的伟大真理:无产阶级是战无不胜的。
  乡政府就坐落在距离我们不到十步远的一排木屋里,由两个房间构成的办公室,外屋由几个桌子拼凑成了一个会议室,桌面用两个红色白底的大毛毯覆盖着。一面中共党旗挂在墙壁的一侧,另一侧张贴着一句醒目的口号‘只有落后的领导,没有落后的群众’,还有一些奖状和锦旗装饰着,这里发展党员的原则竟然是‘先发展后培养’。
  我走进乡政府盖戳,当时并不清楚乡里到底有没有邮戳,结果文书在我的地图上盖上了一枚大红印的乡政府公章,搞的我苦笑不得。
  我和姗姗靠着乡政府长廊长椅的靠背双脚搭在门前的护拦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一个个横着长刀背着背篓的孩子们在我们眼前跑来跑去,从山上瀑布引下来的自来水哗哗不停地流着,漫天黄色的小飞虫象一架架轰鸣着的战斗机,不停地向我们身上俯冲,我们下意识地挥动着双臂只是自卫不做反击。
  和文书关系很好的一个小伙子居然和乾隆皇帝同名,也叫弘利。他过来找文书顺便在乡政府的小卖部买几袋快速面,弘利从拉萨师专毕业,在希望小学当教师,是个斯文英俊的年轻人,他的身体有点不舒服,单从他鲜红反常的口唇一眼就看的出有较严重的胃病。我们正打算去希望小学,这么巧先遇见了一个老师。他分过来一年多了,一个人带全校各年级大约七八门课程。我们聊了一会儿很快就成了朋友,他的家不在这里,女朋友又在拉萨,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这一年多时间里罐头中(很多已过期多年)大量的防腐剂把一个新鲜的胃泡成了胃溃疡。
  背崩希望小学最初的发起人是位老新四军战士。他来到这里,不忍心看着正在读书年龄的孩子背上的不是书包而是一个个沉重的背篓,于是便将自己的两万元积蓄无偿捐给了乡里,之后来自各方面的捐助建起了这所希望小学。我们在第二天去了希望小学,学校不大却是乡里最漂亮的建筑,操场边的山坡上立着一块石碑,用藏汉两种文字干巴巴地记录下了建校的过程。我们在学校另一边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白背心的人独自坐在山坡上,默默地看着群山延伸到没有尽头的远方。我们没有找到弘利,就简单地参观了一下刷着崭新油漆的教室和学生寝室。然后,向几排平房走去。
  一间半敞门的房间吸引了我们的注意,这是间很特别的寝室,除了一个桌子一张床以外,还有一个架起来的画板和四壁贴满不同人物肖像的素描画和水彩画。我们正探头向里观望,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请进”。
  我们一回头,原来是那个穿白背心坐在山坡上的人。
  “弘利,怎么会是你,那个心事重重坐在山坡上的人就是你啊”。姗姗惊奇地说道。
  “这是你的房间?”。我回过头看着他那双带着惆怅的眼睛说道。
  “是的,请进。里面挺乱随便坐”。弘利点了点头,把我们引进了他的房间。
   这时我才发现靠门的墙角还有一排绿色的罐头盒,里面盛开着一些不知名的山花。我四处打量着墙壁上的绘画,画面多以老人和儿童的面部表情和民族装束为主,刻画的简洁传神。有一幅色调浓重风格奇特的水彩画贴在他的床头。这幅画的构图并不复杂,从虚实相间的角度细腻生动地烘托出了一位手摇转经桶的藏族老人,行走在苍穹与大地之间,天空压的很低很低,乌云燃烧着火焰,他的身影显得无比渺小,大地变的异常平静,只有转经桶的滚动发出一种低沉的声音。整幅画融入了浓郁的感情,象一首悲凉凄婉的赞歌,撼人心魄令人无法抗拒。
  我们在弘利的房间里聊了很久,他是个很有思想的年轻人,现实让他走进了一个三角形的框里,就象他告诉我的一个故事:有一次教一个班的数学课,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三角形后就问‘这是什么形?’没有人回答,于是他就告诉他的学生,‘这是三角形’。一个学期又开学了,他又带这个班还是数学课,他第一天上课就在黑板上画了个三角形,结果另他无比失望,大多数的学生脑海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他们把三角形又还给了弘利。
  临走的时候弘利把那幅水彩画送给了我,它现在就挂在我的床边。如果再有机会我还想去看看他,看看他有没有走出那个三角形的框。
  晚上,我和姗姗走进乡政府隔壁的一个门巴人房间。推开门就发现一个门巴小伙子坐在床边,左脚面肿的很高,一条长长翻起的伤口已经化脓,上面只涂了一层雪花膏。他叫东见卫,两天前左脚被石块砸伤,没有药只有等着伤口自愈。伤口很糟糕,如果不尽快治疗,感染的伤口很快会导致身体发热,诱发其它病症。
  姗姗没来得及坐下就立刻回房间取药箱去了,我们很快开始对化脓的伤口进行消毒处理。姗姗熟练地裹上棉棒,倒上双飞人消毒水,轻轻地清除淤积的污垢,挤出伤口处的脓水,撒上云南白药,覆上纱垫,最后用胶布固定。我忽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所有的医疗护理工作都让姗姗一个人做了,我只能站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她温柔的手法和低垂诱人的短发。包扎好伤口,姗姗取出两粒先锋6号让东见卫吃下,我找了个塑料袋把用过的棉棒、纱布包好找了个土坑给埋了(怕孩子们会拣起来放在嘴里玩)。
  后来我们熟了,知道他还有个藏族名字叫多吉次仁,从米林中学毕业后就留在了乡里。我告诉他,我们也有藏族名字,姗姗叫纳木错(美丽的姑娘,藏族人给他取的与高原湖泊纳木错同名);我的名字是大召的一位老格西取的,叫扎西达杰(吉祥的宝贝)。东见卫把母亲亲手穿上的两串种子做的佛珠送给了我们,种子扁圆坚硬成黄褐色米粒大小。我的那串较长在手腕部绕了十二圈,大约400多粒,姗姗在手腕上绕了十圈。东见卫说这两串珠子是小时侯妈妈从山上丛林里摘的一种植物的种子,洗净煮熟后再一个一个地用针串起来的,戴在身上神灵会保佑我们,遇事会逢凶化及。门巴笨教崇尚万物有灵,只要有种子生命就一定能延续。有了这两串种子加上一颗信心,翻过被传为魔鬼一样的多雄拉不会有什么问题。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姗姗给东见卫换了最后一次药,留下一部分外伤药和消炎药。东见卫和我互赠了照片(他的照片至今还贴在那天的日记里),然后将挂在门楣上擦的锃亮的野牛角送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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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含笑的神灵在微风中浮动


  一早炊事员给我们煮了半锅米饭,昨天剩的两块猪肉和一勺猪油就是我们的菜。两块肉让来让去还是第一碗就解决了。剩下只能在干饭里撒上盐巴,在接点瀑布的自来水了,为了增加体力和热量必须没命的往下撑,下一顿是什么时候谁也说不清。看着姗姗邹着眉吃下第二碗,第三碗,我心里有种无法排遣的心酸。
  路过营部时已经9:30了。远远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人向我们招手。
  是陈姐,姗姗快步向前跑去。
  陈姐一个小时前就站在这里等我们了,她从怀里掏出三个用信纸包着的7个小馒头。
  “我去了几次饭堂才弄来这几个,你们带着路上吃”。陈姐说着又递给我一封给汉密站李排长的信:“以后几天的路,只有这一个兵站,带着这封信,他们会无偿提供你们4个罐头和6斤大米”。
  我双眼凝视着小孩拳头大小的馒头和这封沉甸甸的信,如果没经历过这种环境,无论如何体会不到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我楞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我很清楚部队的馒头根本就是不够吃,她是怎么偷出来的,自己吃了没有都不一定。我打开这封信,内容是这样的:现有张明同志(系中国东方航空公司)一行三人,在大峡谷地区实施考察工作,途径汉密站,请无偿提供四个罐头,六斤大米。署名很潦草(军分区工作组张科长)。
  我们心里充满感激挥手和陈姐告别,约好回到拉萨在吉日的留言板上给陈姐留张条。但我们最终没有能够回到吉日。
  营部下去就是著名的‘解放大桥’, 军事管制区。
  一条250米长的钢索大桥横跨在滚滚翻腾的雅鲁藏布江之上,这座钢索桥建成于1965年2月,由8根直径10厘米250米长的主钢绳将两岸紧紧地连在了一起,这座桥凝结了中国军人的智慧在雅鲁藏布江上创下的一个壮举,63年的开山期,八只大蜈蚣蹒跚地爬过了多雄拉山。摘去引信的弹头牵引着钢绳的一头,迫击炮的一声声巨响,变成凌空飞架的一条条彩虹,将八根被鲜血染成红色的钢绳送过天堑准确地飞到彼岸。
  大桥的检查相当严格,看完边防证和通行证后,又开始对背包进行彻底周密的清查,因为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行李,怕翻乱了不好收拾,况且几架相机里都有胶卷,尽管我们没有拍照,但不可避免地会引来一些麻烦。忽然从身边轻轻传来一曲甜润悦耳的歌声,‘一条崎岖的小路,一怀沉默的倾诉,让岁月刻划了青春的容颜,去回答亲人无言的祝福……’这是墨脱军人谱曲作词的一首悲壮感人的军歌,四连人教会我们的,没有想到的是机灵的姗姗找了如此恰当的机会唱起了这首歌,歌声里充满了真情仿佛蕴藏着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这两个兵竟然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抬起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恬静善感的姑娘。过了好久在说了一句话:“你唱的真好”。我和小骆驼乘机合上背包顺利过关。
  我们为姗姗关键时刻表现出来的灵智而击掌祝贺,但我没想到一首歌居然有这么大的感召力,这才让我明白为什么一曲《四面楚歌》就使得西楚霸王一败涂地。
  桥边有座巨石筑成的高大碉堡,有观察孔和机枪眼。另外还有一些掩体和坚固的防御工事,我没敢细看,跳上了摇摆起伏的桥面,眼前凉风炸起金幡浮动,脚底下万丈深渊狂浪滔天。几年前踏上鸭绿江端桥的感觉又找到了,一样的雄赳赳,一样的气昂昂,只是这次跨过的是雅鲁藏布江。桥对岸的石碑上镌刻着建桥总指挥李春刚劲有力的大字‘解放大桥。
  10:00我们顺利通过‘解放大桥’。过了大桥出现左行和右行的两条路,虽然有几个门巴背工在整理背篓,可听不懂汉语。但是逆流而上绝对不会走错,我们选择了右行。
  一个门巴妇女带着她4,5岁的孩子,很情愿地和我们一起走着,母亲背着背篓里面却没放东西,小男孩可爱的很,光着脚在石头上跳来跳去,甩这小手一会跑到我们前面探路,一会儿又折回头找妈妈,一点也不觉得累。路并不好走,母亲好象也不担心。因为语言不通,我们的交流除了比划就是龇牙。但是我敢肯定她们不去汗密。一个小时后,遇见了一个迎面走来的背工,我们的疑问才被彻底解开,门巴女人带着孩子是来接自己丈夫的。
  空气变的很闷,细雨不停地下着,浑身湿漉漉的,觉得心里憋的慌有种歇斯底里的欲望。山连着山,翻过一座又一座,圆圆的石头越来越多,路越走越难无止尽地向前延伸着。我们一直沿着坑洼坎坷乱石遍地的小路上行,不停地转弯盘旋。路上经常会出现两条路,一条险陡捷径,另一条平缓迂回,但最终会合二为一,沿路的大小瀑布无数,只是从这以后再没有遇见过塌方、泥石流,雅江的水也变的清澈可人,缓急相间。
  翻过一座山又跨过一座小桥在一个平缓的地段我们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休息。不远处的地上用三块圆石头围成的三角形锅架被烟熏成了黑色,我们之前有门巴人在这里野炊。我喝了点水吃了几块饼干,站起身来舒展筋骨。
  静寂的群山被绿荫环抱着,溪水的叮咚声象是在演奏一曲轻快悦耳的音乐,在绿草如茵间绽放着绚丽缤纷的花朵,芬芳四溢香气袭人,一只只五颜六色的彩蝶在鲜花绿丛中翩翩起舞。偶尔会有一只落到身上。这里可以采集到不同种类千余种蝴蝶标本,尽管我不喜欢把一具具漂亮的僵尸残酷地作成书签,以满足人性变态的心理。但还是很乐意用追逐嬉戏来放松一下疲惫的心境。我悄悄地蹑足走近一只尾翼如丝收拢翅膀低俯在花瓣之上的彩凤蝶(我这么叫),慢慢地伸出手来,在左手指合拢的瞬间触碰到了它翅膀的边缘,彩凤蝶腾空而起,临风浮动,婀娜的舞姿如莫高窟壁画上的飞天。惊讶和遗憾之余,低头一看,不由的惊喜万分,居然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蝴蝶静静地停在花瓣上。这是一对而不是一只,我很容易地捉住那只沉醉在梦幻之中的彩凤蝶。后面的情景给我流下了一种无言的震撼,那只飞走的蝴蝶竟勇敢地折回头来,毫不畏惧地围着我的手上下飞舞,手中的那只蝴蝶拼命地挣扎着,这哪里只有小说里才看的到,这分明是在殉情。‘放开她’姗姗似乎被这忠贞不渝的生死爱情所感动了,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蝴蝶展开翅膀双双消失在绿波荡漾的丛林之中了,手指上留下了一层从翅膀上挣脱下来的五彩粉末。
  两个小时后我们经过了一个独具笨教特色的钢索桥,阿力桥。这里绿树繁茂,丛荫如盖,风景迷人,阿力桥比‘解放大桥’的规模小的多,桥身铁索上挂满了金幡,桥头矗立着一个古朴雅致带屋檐的木制门洞,虽无雕梁画柱却安详肃穆,静静地给人一种归宿感。桥边有门巴人用树干和塑料围搭起来的驿站,里面点着一堆干柴,暖烘烘的。一股苞谷的香味从里面飘出,两个歇脚的背工正挑着了一个军用饭锅在做饭。我们走进去靠着树桩坐了下来,取出7个小馒头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姗姗的肠胃一直不舒服,吃完最后一粒氟派酸我们在没有了肠胃药。我有点担心她是不是会的疟疾,尽管走墨脱之前已经吃过预防药,可这些天的卫生条件太差,太容易沾染上病菌。只能靠自身的抵抗力来调节了。我们不能久留,嵌在万丈高崖之间被墨脱军人喻为老虎口的天险还在前面等着我们。
  一个小时后,山道忽然变的狭窄险峻,坡度一下子陡峭起来,大小不等的岩石块,高一块低一块地覆盖在一米宽的路面上,遮掩路边的植物不见了,涓涓细流从崖顶缝隙里渗出,铺满了一片片岩壁,一串串地沿着岩壁坠落。
  这条危崖峭壁间开出来的栈道,几年前还只有半米宽,现在已被墨脱军人拓宽到了一米,被形象地比喻为老虎口,老虎口的一边是壁立的山崖,另一边是万丈深渊。有一年因发生重大雪崩,运输急救物资的毛驴被卡在了老虎口,无法前进,更没有办法调头,无奈100多头毛驴被活生生地推下悬崖落入雅鲁藏布江。虽说加宽了半米,仍然不敢走近崖边,就是站着不动往下看一眼也会觉得天旋地转,下面的雅鲁藏布江变成了一道细细的白线,顺着崖壁落下的水珠透着凉冽不间断地渗进皮肤和体内排出的汗液混合成一股独特的门巴味,就象背工或马帮从我身边经过时散发出来的气味一样,令人恶心。
  连续不停的上坡使得双腿变的无比沉重,脚步越来越软,只觉得浑身无力,机械地一步一步向上挪去。老虎口最高处挂着几条笨教的白色金幡,象永恒含笑的神灵在微风中浮动,太累了,真的走不动了,我们就象跋涉千里的朝圣者,沿着最崎岖最险要的小道,来完成这一生中最虔诚的信念,双腿似乎变成了越转越慢的转经桶吃力地向前运动着……
  极尽艰辛之后的一瞬变得如此超越、辉煌、博大。
  20:00我们终于走完了34公里的上坡路,在沉沉的暮色中走进了汗密这个很小的兵站。兵站建在一片烂泥地中,有三四个房间和一个菜园子,几根劈成两半的竹子从山中引下一条小溪哗哗地流个不停。卸下背包简单地冲了一下鞋,就开始准备晚饭,李排长给我们拿来的罐头和蔬菜,厨房的一角堆满了柴火,灶上有两口大铁锅,一个鼓风机拼了命的扬起火焰,暖烘烘地烤在紧帖着皮肤的湿衣服上,腾腾地冒着水汽,尽管被烟熏的让人窒息,可谁也不愿意离开这温暖的火灶。
  潮湿的淤泥地上蚂蝗特别多,在解开绑腿冲鞋的时候还揪出一条隐藏在鞋子里长达三寸的大号蚂蝗,不知道是怎么钻进去的,也不知道它吸了多少血,难怪踏进泥水时总有殷红的血水流出,原来都是自己的鲜血。做饭的工夫姗姗又被无情地咬了两口,小骆驼和我也厄运难逃。一个排长三个兵组成的兵站,让这里的战士对这种艰苦的环境产生了麻木和无奈,就象一个上等兵说的那样‘在这当兵,他妈的,一出门先得走几天路……’。
  睡在地板上(今天同时返回了四、五个出山采购活鸭、活兔和鱼苗的军官,李排长也没的地方住)看着绳子上湿淋淋的衣服,看着夜空闪烁的繁星,一股股浓浓的骚臭悄然袭来,半夜几只巨大的耗子扯开了我们的背包,窃取了所有的干粮,只留下一地的饼干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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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9 21:51:44 |只看该作者

希望在无休无止的反复中破灭


  半夜肆无忌惮的吱吱撕打声,搅的一夜没有睡好。看着一地的饼干渣和咬破了的衣服。我们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依靠伟大的人民军队了。
  吃过早餐,李排长如实地备好了罐头和大米(如果不怕背的累还可以多带一点)。
  10:00我们才汗密兵站起程向拉给出发,因为没有太长路要走的心里准备,一路拍照,走走停停,以至于12个小时后造成了身心极大的损伤。一个小时后,我们远离了轰鸣的雅鲁藏布江,走进了一个深邃的山谷。暴露出来的山体成了褚红色一片,山道忽然间变成了一条醉人淡雅的红色长毯,蜿蜒崎岖地延伸到了远方,大量含有铁质和其它矿物质的泥沙被雨水瀑布冲刷着,沉淀在溪涧之间,染红了盈盈的溪水,形成莽莽绿涛间的一条红色的山谷。软软的沙土道上覆满了大如磨盘滑溜溜的圆石头,所有的石头都附了一层绿色的青苔,入水的更是滑,稍有不慎就会得到一个惨重的教训。我还是没那么好运踏上一块石头,眼睛却在潺潺红流上的闪光处走了神,一跤摔的我好重,如果不是小骆驼扶了一把,就更惨了,双脚从细沙石中拔了出来,鞋面上覆满了红色的小沙石,有一部分就这样漏进了鞋里,当时并没有察觉,也未来得及清除沙砾,5个小时后这些沙砾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我摸着变得湿淋淋的屁股,就象裹了一层厚厚的湿尿布那么难受。
  拉给这段的坡度没有昨天那么陡,却一直是跳着石头走路,一种概念上的错误(错误地认为汗密到拉给只是20公里的缓坡,实际多了整整近一倍38公里)使得我们变得懒散和轻敌。
  这一路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我们一直在丛林里象只鹿一样不停地向前跳着,眼前的景色浓浓绿绿的,奇险的瀑布也变的秀丽迷人,仿佛大峡谷的一切瑰丽绝伦的山光水色都只是为了迎接我们而做的特意安排,连啾啾欢鸣的鸟雀也来为之添色,枝头林里不时传来动人心弦的长啼,伴着我们乐不思蜀的欢歌笑语在林间回荡。
  15:00我们再也蹦达不起来了,罐头和大米无疑给增添了沉重的负担。我们开始吃力地迈动脚步。忽然前方上坡的拐弯处出现了红蓝相间的塑料皮围搭起来的一个很小的驿站,我拉着姗姗的手奋力向前走去。
  小驿站只有一个19岁的门巴小伙子,扎西。他守在这里为过往丛林中的背工提供柴火和住宿,甚至还出售10元一瓶的黄河啤酒,我们毫不犹豫地象拣了个大便宜一口气开了几瓶先灌了个饱,一股股透心的爽快,象过了电般触极到了每一根神经的末梢,如同龟裂干涸的土地突遇暴雨的洗礼,还真有点不太适应,脑袋沉沉的产生了一种朦胧的睡意。棚子四周摇拽着万倾林海,山间云雾缭绕,水流声,鸟鸣声不绝,几束阳光穿透原始森林密密匝匝的枝叶,象是绿涛翻滚中跳动着的音符,给这片山林带来了无限的生机。这种介乎于真实和虚无之间的憧憬,象是梦幻中令人神往的世外桃源,充满了诗意,充满了诱惑。
  姗姗从透湿的背包里取出罐头和大米,扎西帮我们将大米倒进了高压锅,由于不愿意松开打紧的绑腿,我只能解下皮带撅着屁股边作饭边在火堆上烤裤子。
  “从这里出发到拉给还有多远”我对抡着砍刀在一边劈柴的扎西说道。
“四个小时”
  我差一点没坐到火堆上,4个小时啊,他们的衡量标准是门巴背工,他们走4个小时,我们最少也得走上6个小时,尽管门巴人大多数没有什么距离和时间的确切概念,很多时候都是随口乱答的,但是,我还是相信了眼前这个小伙子的话。
  山林在这一刻变的死一般的寂静。
  姗姗和我都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前行,况且置身与这般苍萃美景之中简直是渴望不可及的享受,只是小骆驼执意赶路,于是16:00分,小骆驼背上沉重的背包率先上了路。
  我和姗姗告别扎西加快脚步向拉给走去。
  可能是没有倒尽鞋里的小沙砾,或是不停地跳石头的缘故,出发不久我开始觉得脚趾之间被磨的很痛,好象打了几个水疱。但是由于饭后热量增大,体力又得到了充分的恢复,我们还是走的很快。
  17:15分,我们经过了一条由直泻而下的瀑布冲击而成的十几米宽的河渠,两岸散落着白色的巨石。涌动着的急流撞击着巨大的圆石和双腿,掀起了无数的白色浪花,双脚的灼痛在清凉腾涌的流水中减轻了许多,我站着泡了一会,被浪花四溅的水珠打的浑身透湿。
  小骆驼已经在这里等我们了。
  这是一片山谷中的开阔地带,四面群山环抱,万倾苍翠,长长的几丝云雾在山峦间回绕,十几条瀑布从高山之颠奔流而下,如凌空飞落的一条条银色玉带,把幽静翠绿的山谷装扮的美丽宜人。
  有户门巴人简易的小屋就搭在路边。忽然,阵阵痛苦的呻吟从屋里传来,我往小屋看去,就见一张苍白的脸上一双无神的眼睛正期盼地看着我们,我一脚跨进屋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蒙着头的男人和一个熟睡的孩子。
  女人张着干裂的嘴唇好象要说什么,只是身体太虚弱。
  “你在发烧,烧了几天了”小骆驼的手在她的额头上试了一下说道。
  女人伸出四个手指又指了指床上的那个男人。她和她丈夫都在发烧。
  姗姗将最后一粒百服宁送到她的嘴边时,女人无力地张开嘴,那粒药丸竟顺着嘴角滑到了床板上弹了一下钻进了地板缝里。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一下子扑倒在地上,颤动着双手拼命地拨开地板,从肮脏的淤泥地里拣起药丸塞进了嘴里……
  十分钟后我们留下了几乎所有的药上路了。
  不久又开始翻山,一座接着一座,没完没了的翻山。此时我感到双脚有点力不从心了,两脚趾间火辣辣的疼,脚心向被针扎了无数的小孔,我并不知道此时我的双脚正在严重的溃烂,一颗颗的小沙砾已经钻进了两层的袜子里反反复复地磨擦着脚趾和脚心,我感觉到痛的地方有水流出,还以为磨破了水疱,或是钻进了蚂蝗流出的鲜血,并没有想到后果是多么的严重。我变的缄默不语,咬着牙忍着钻心的疼痛一步步向前走去。
  这是的山路变的异常的难行,脚底越来越重,步履更加艰难。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一大群讨厌的蚊子嗡嗡着在头上盘旋,死死地缠着我们不放,我的心情糟糕透了,摘下帽子胡乱地拍打着。
  爬过一座山又钻进了遮天蔽日的茫茫林海,山路变的潮湿泥泞,石头没有先前那么多了,巨大的枯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幽僻灰暗的丛林里,象一座座小山堆在泥浆上,地上腐烂的落叶枯枝和千年不干的淤泥混合在一起,合成了一种强腐蚀性液体渗入鞋里,不停地刺激着溃烂的伤口。我的双腿沉甸甸的,两脚象踏在火炭上一样,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流。
  “我们还是休息一会在往前走吧”姗姗看着我极度痛苦的表情拉着我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我实在是筋疲力尽不想走了,可这时天以近黄昏如果停下来的话事情很难预料。
  “不行,天一黑深山老林里的野兽太多,会很危险的”我看了一眼沾满泥浆的双脚环顾四周阴暗的丛林,似乎感觉到了一双双冷冰冰的绿光正在窥视着我们,黑暗中茫茫无际的原始森林变的异常恐怖,我在漠河冰天雪地的大兴安岭曾经领教过狼的厉害,现在的我们就象拴在鱼线上的三只诱饵,畏畏缩缩地散发着诱食的欲望。
  姗姗拉着我一步步向前走去,双脚的折磨使我感到万分的沮丧。
  路一直延伸到山口转弯的尽头才看的见一丝曙光,广漠的天宇变成了航海中一盏晃动迷离的灯塔,指引着我们向前的方向。走进一个灯塔又钻进一片丛林,直到灯塔变的浑浊变的幽暗变的和丛林一样的黑暗,前方的路还是一片渺茫,希望在无休无止的反复中破灭,精神似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前面有房子,到了”小骆驼带着惊喜,指着前方忽隐忽现的一座屋子的轮廓就象当年的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好象是的”我开始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发花,一定不是幻觉。
  21:30分,我们顺着房子的方向大步走去,我似乎产生了胜利的喜悦,似乎忘记了双脚的灼痛,可我们却丧失了一个对物体比例最简单的判断。
  一条巨大瀑布冲击成的100多米长了河床横在了面前,哗哗的流水轻轻地敲击着岩石,走过这段瀑布,到处是相同的石头,圆圆的铺了一地,眼前的路没了。
  远处漆黑一片什么看不见,凭着记忆我们向房子的大概位置一步一步走去。
  一棵顶端成人字形枝繁叶茂的巨型古树矗立在山野之间,房子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消失了,我们的最后一线期盼变成了浮在水面上的气泡,啪的一声毁灭了,三个孤零零的身影无力地瘫倒在巨树之下,就象飘荡在荒野的孤魂野鬼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找不着。
  夜空中几颗孤悬的星星闪烁着,山谷静悄悄的,听见的只是砰砰的心跳和习习冷风掠过树梢的微微震颤声,我们几乎失去了走下去的信心,又觉得好象走错了路,只是坐在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忽然间一声毛骨悚然的长啸划破了寂静的空谷,吓的我们出了一身冷汗,战栗着迅速拔出刀,拧亮电筒,不顾一切地向前飞奔。
  22:40分在一座山腰部出现了几点亮光,拉给终于到了。门巴人最简单不过的几间破棚子就搭在这里(翻过多雄拉雪山的第一个驿站),在山顶的一个铁皮和几根木头搭起来的破塑料棚子里,我们找到了一小块地方可以容身。一帮背工已经睡着了,还有几个在火堆边烤火。
  我已经痛得寸步难行了。
  姗姗把我扶到火堆旁,替我解下绑腿,费力地脱下鞋子,撕去了粘覆在脚上的袜子。
  “啊”姗姗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火焰下露出了一双惨不忍睹的脚,脚趾之间的皮肤全部磨烂,血肉模糊地沾在了一起,一滴滴黄色的浓水顺着脚趾落在地上,脚心一片几十个红点已经溃烂发炎。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的脚,就象是砂轮上磨出来的一样。
  姗姗眼睛里流出了晶莹的泪珠呆呆地看着我。
  双飞人消毒水的迅速收缩使暴露的伤口产生剧烈疼痛,由于损伤的面积较大,最后的几滴消毒水和两粒云南白药只是象征性的做了消毒和消炎(连眼药水都送人了),吃完最后两粒先锋6号,一切只有听天由命了。
  我把双脚架在火堆上,忍着穿心的剧痛,想把伤口烤干尽快愈合,我心里很清楚过了今晚双脚会变的熊掌那么肿大,鞋子没法穿进去,连站立都困难,多雄拉,明天让我如何去面对你魔鬼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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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9 21:52:23 |只看该作者

掀开魔鬼的面纱


  一觉醒来所有的背工都不见了,空空的木板上只有一张塑料布,整个身体蜷缩在一个毯子(一斤毛毯足有半斤土)里冻得半死,流出的浓水使脚和毯子牢牢地沾在了一起,脚面肿的很高,脚趾变大了一圈,血浆和浓水把脚趾凝固成了一个整体。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却无法站立更无法行走。目前大米只剩下最后一顿,药品已经山穷水尽,我们面临着弹尽粮绝的现实,而双脚恢复行走无论如何也是三天以后的事了。
  我让姗姗找了双大号拖鞋,又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塑料袋,拄着竹杖努力站起身来,让小骆驼架着我艰难地向外挪去,巨大的压力使连在一起的脚趾爆裂开来,黄黄的浓水沾满了鞋面,身体重重地向一边倒去。
  淡黄的尿液带着体温慢慢地流入了塑料袋,暖暖地象一娟温泉冲刷去伤口滞留的污垢,脚上的污垢不马上消毒的话会引起严重的伤口感染,我并不清楚这样做对阻止伤口恶化到底起多大作用,这种没有办法的办法是几年前在警侦排学会的,到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我一点食欲也没有呆呆地坐在火堆旁看着突突上扬的火苗,和烤了一夜连颜色都分不出来的牛仔裤,又架起了双脚咬着牙拼命地烤着,一滴滴浓水落在火炭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汗珠从发根出渗了出来,由于热带的雨淋加上汗液和湿淋淋不换的衣服,皮肤上又起了一层湿疹,浑身上下奇痒难忍。
  我要站起来,必须走出去,爬也得爬过多雄拉山。
  “这种溃烂最坏到什么程度”我抬头看着正在做饭的小骆驼问道。
  这时姗姗不知从哪里割了一小块牛肉,用刀尖插着放在火上烤。
  “不要多想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好一点再走”小骆驼将最后一粒米倒进了锅里,安慰地说道。
  “……”我哽咽住了,我感激我的好弟兄、好姐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鼓励。漫长的墨脱路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和信心,却让我真正感受到了赤诚和协助。
  姗姗把烤烫的牛肉在我裸露的伤口处不停地抹擦着,泛起的牛油起到了一种愈合伤口和防止脚趾粘连的作用,可以尽可能快地恢复脚伤,门巴人也常常使用这种方法。由于长期的徒步行走,门巴人还泡制出一种专门治疗溃烂磨伤的药水,可现在上哪里找去啊。
  休息一天明天必须走,走断了双脚爬也得爬过多雄拉。
  一个小时后来了一队马帮,我们的决定也在那一刻划了个弯,就如同南迦巴瓦带给雅鲁藏布江的急转弯。s
  10:10分姗姗拔出了我的鞋垫抽出了鞋带,把我那双可怜的大脚塞进了鞋里。一把抱住了我,真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她要和小骆驼先我一步出发,并把背包交给了马帮,留下一架相机陪着我,我则跟着马帮骑马翻过多雄拉雪山。
  10:40分马帮头达娃把我抱上了马鞍,我终于穿着小鞋带着两脚的黄水出发了。我习惯称他们为马帮,而事实上他们只有1匹马,6匹骡子和驴(骡子的力气要比马大的多)。
  马帮是来自门巴族格林村,领头的达娃是他们的村长。还有一个叫欧珠的英俊的珞巴青年人对我十分的亲近,我曾经在二连当过兵,后来娶了一个门巴老婆,是马帮里唯一的珞巴人。
“你会骑马吗?”欧珠边走边回过头来看着我说道。
  我摇了摇头。我的坐骑是匹棕红色膘肥体壮的大母骡子,一个木架的马鞍上搭了条红色的毯子,还挂了一个小铜铃,没有脚踏只拴了根绳套垂在肚子上。
  “过了今天你就会骑马了”欧珠接着又说道“你是病人我们会照顾你的”他昂着头走在前面,胸前挂着一枚我从八角街买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坐像。
  我并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好象不是件轻松的事,后来我才明白不仅不轻松,甚至更危险,对他们来说没有病的人谁也不愿意骑马去翻多雄拉山(当然他们也十分爱惜自己的牲口)。而从拉给到松林口只有20公里半天的路。
  与海拔8848.13米的珠穆琅玛峰一样,这个海拔不足5000米多雄拉山被世人称作西藏两大天葬台。珠峰每年都有人遇难,而死在多雄拉山的人更多,太多关于多雄拉的故事都来自生活在这里的驻军,军人们把她喻为妖娆残忍的女魔。
  我们沿着山路向山谷走去,空旷的山谷开满了野花,成群的瀑布银丝般地倒挂在巨石之间,微风轻轻掠过飘散着淡雅的清香,乱石中踏出来的山道上淤泥遍地污水汇集,坐在马鞍上深一脚浅一脚毫无节奏地前进,使我几乎抓不住一个可以让我固定的地方,在东摇西晃的骡背上,随时都有滑下来的可能。更糟糕的是后面的路在没有了缓坡和平谷,眼前乱石堆积成的山崖耸拔而起,蜿蜒的石头路狭险陡直,走在路面上还感觉不到,悬在半空就显得危机四伏。
  牲口并不都沿着人走过的山道上行,往往从两块巨石之间穿过,而不去考虑还得加上我两条腿的宽度。我刚换了一头骡子,还没来得及抓紧马鞍,双脚就在岩石上被猛的拧了一下,象刚洗完澡的毛巾被拧出了最后几滴水,痛的我大叫一声,感觉到脚趾间的浓水被硬是挤了出来,这头骡子竟从两块岩石的夹缝里穿过还忽然来了个转弯。
  上山的大多数时间是沿着崖边盘旋,坐在马鞍上上下起伏,有种居高临下的飘浮感,一点安全性也没有,搞不清什么时候骡子猛的一起身,直接把我掀翻到悬崖下去了。靠近万丈深渊,骡子好象更加来了精神,不愿意老老实实的前进,到喜欢相互赶超,更甚的是沿狭窄的崖边去挤前面的一匹,逼到崖边后突然一低头再啃上一口青草,把我身子一下子置于半空,惯性使我几次差点丧命。一身冷汗接一阵心跳,吓的我眼睛不敢往下看,大气不敢出一口,更不敢乱拉缰绳,两手死死地扣住马鞍的螺钉,心里想着打死我下回也不骑马了。
  马帮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脚步,从多雄拉翻过来的背工喘着粗气和我们打着招呼。眼前大面积的瀑布雷鸣般的从脚下直泻山谷,将滑溜溜的石头掩盖的无法落足,我们走在瀑布坠落的顶端,四处弥漫着灰蒙蒙雾腾腾的水汽。
  “小心点,不要晃”达娃一把拉过缰绳走在了我的前面。
  借我两个胆子我这时也不敢晃,我猜定琨琨一定是在这段瀑布险些失足的。
  这时无声的细雨伴着强劲的寒流纱一般地笼罩下来,四周的绝壁山崖变的模模糊糊,崖谷里薄雾淡淡,轻柔飘渺,骡子的时沉时浮使我感觉象踏上了一片祥云,在云雾间上下起伏,我反倒一点不知道害怕,倒产生了想腾空一跃的欲望。
  马帮继续向高坡爬去,在一条及窄的崖边和另一个马帮相遇,顿时‘嗷嗷’声不断,两头各不相让,甩着蹄子乱踢,驴脾气一个比一个倔,好在我的坐骑是一头憨厚的老驴,一头与世无争的过来驴,两头的门巴人轮着鞭子和石头不停地抽打着算是平静了下来。忽然一低头,我发现石缝里摇拽着一株小苗,细嫩的枝头脱着一朵宛如轻云的小花,那么洁白、淡雅、冰清如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花,也不知道是什么花,独自生于崖缝翘首严寒,竟然盛开的这么灿烂,我真想轻抚她凌风斗雪的傲骨,还不曾等我俯身细看,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老驴晃了晃脑袋,喷了下鼻子,抬起前踢象什么是也没发生一样向前走去。
  临近山口大雾、细雨和瀑布四溅的浪花,使空气的湿度越来越大,气温陡然骤降,透骨的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我裹着雨衣牙齿开始猛烈地打颤,冻得浑身发抖,冷风刀片一样在脸上切割着。山口沿路两边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玛尼堆,上面摆满了鲜艳夺目的山花。山口忽然间变的开阔起来,房屋大小奇形怪状的巨石像棋子里的猛士狰狞着屹立其间,几千只砍成一段段的竹子堆插簇拥着一根根奔腾着的白色金藩,醒目地矗立着,一架坠落的黑鹰直升机残片散落在一边的乱石丛里,机壳上的编号清楚可见,附近还有一大堆粗壮的白骨。魔鬼的面纱被一下子扯去,眼前的一切畏为壮观。
  刺骨的严寒促使我必须马上离去,但我无论如何不愿意骑马了,下山的很长一段几乎成垂直状延伸。所有的牲口无一不是畏畏缩缩,踉踉跄跄。我的身子快冻木了,从驴背上滑下来就再不愿意上去了,两只脚塞的严严实实,浓水流了满鞋,我尽最大力气才勉强踏上一块岩石,顿时重心失衡差点没栽下去。
  达娃一个转身一把背起了我,就象抱我上马,背我过桥一样。我勾着他的脖子,紧紧地帖着他的后背,在稳重的步伐中让我感觉到了强悍中蕴含着一种力量,感觉到了门巴人的脊背竟是一个安全的港湾。海拔在迅速下降,达娃的体温给我带来了温暖让我不在感到严寒。
  缓坡时达娃放下了我,继续给我牵着缰绳。
  “公路”一个门巴人指着一条蜿蜒的山路对我说道。
  远处的青山密林之间辟出了一条崎岖盘绕的山路,这是一条清静平坦可以通车的公路,一条渴望又可及真实的黄土路。我感到浑身似乎在痉挛不知道因为惊喜还是体寒。
  半瓶川曲从达娃手中传了过来,我举着缩缩发颤的双手,一扬脖喝了个干净,竟然忘记了这是瓶41度的白酒,我从不喝白酒此时却任何不适,只觉得周身上下血液开始沸腾,我解开了两粒扣子,让多雄拉的风尽情地吹拂我的全身。
  15公里盘山路很快结束了,眼前一条平静的小河从参差不齐的木石结构的乡村边缓缓流过,这就是‘派’,一个由门巴、珞巴、康巴、藏、回不同民族组成的雅鲁藏布江第一大物资集散地,当地人习惯把它称作‘派区’。
  达娃陪着我坐在简陋的小饭馆里,焦急地等着姗姗和小骆驼。
  我有点担心,甚至害怕,多雄拉瞬息万变的气候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他们走在马帮的前面我却始终没有看见他们,万一,不不没有万一,我已经泡上了两杯热茶。
  19:55我们终于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好久好久。两杯浓浓的茶水已经换了三次开水,淡淡地飘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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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9 21:53:23 |只看该作者

后  记


  拉蘑菇的车停了,而往返于林芝之间的车只有耐心地等了。派区距离大拐弯处仅有2小时的路,南迦巴瓦金字塔般的雪顶在碧兰色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亮丽。
  谁也没有料到一切来的那么突然,不得以而在派区停留了三天。
当晚贵州探险队的两个随行记者,带了十几瓶啤酒来我们这里了解大峡谷的一些情况,他们将沿相反的路线回到波密,同时约好明天,也就是99年9月9日9点拍下一张具有纪念意义的照片,也就是那一刻我们变成了赤贫。
  世上不存在所谓的‘桃园’,派区也绝非道不拾遗之处,由于我们的大意将一个红色的小背包遗忘在村口拍照的地方,里面集中了所有的现金、证件和贵重物品(翻多雄拉山时集中放在了一起,又用了一整天清洗脏衣服,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除去房租我们还剩下不足百元,在还未走出大峡谷的时候,在这个连公安都没有的地方(仅有三个前来抓赌的武警),谁也不认识,除了张贴告示,就只能在小河边、乱草堆四处搜寻,期盼能遇到个有良心的贼‘拣’去有用的,然后丢弃一些没有用的。
  我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走进了驻守派区的一个连队,连队的面积很大营房很多,但只有两个战士守着空荡荡的营房。
  第二天中午,有一辆十个轮子的卡车过来松林口接部队工作组返回八一军分区。我们带着失望塔上了这辆军车,半个小时后车在一个断了的石碑前停了下来,面前就是滔滔涌动的雅鲁藏布江,江边一根根白色的金藩随风飘动着。一艘被称之为高原海军的部队渡船‘珠峰一号’载着我们荡漾在黄淘滚滚的江面,在暖暖的阳光和习习的冷风中驶向对岸。
  次日小骆驼去米林公安局报案,我和姗姗滴食未进,揣着口袋里仅剩的三元钱,茫然地走在大街上。我们去过运输团、去过邮电局,最终找到了机场设在林芝的一个售票点,在小涂(也是民航学院的同学)和她男朋友的帮助下,我和姗姗顺利回到拉萨,两天后告别西藏回到了各自的城市。小骆驼留在林芝等汇款,十天后走出川藏,一个月后重又踏上了这片土地。
  象第一次进藏一样,似乎结局都是很狼狈(两年前的暑假,我从青藏路出藏,那时除了一袋子从拉萨带出来的黄瓜,就只剩格尔木到敦煌的40多元路费和7块钱住一晚的房租。到海拔4200米的安多时我实在饿的受不了了,于是脱去了毛衣毛裤换了一顿饱饭)。终于我带着一种抹不去的眷念,回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再一次面对忙忙碌碌的人群,天还是那么灰蒙蒙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小块绿色在楼宇之间点缀着,滴答的时钟替代了转经桶的回音,朝圣的长河变成了嘈杂的脚步。于是我试着用一种平静的心情去正视自己曾经走过的路,于是我不想再和任何人谈起西藏,于是我更加怀念这一段大峡谷的岁月。那游云般飘忽的心情时时把我带回高耸云端的雪山、深邃险峻的大峡谷,眼前总是浮动着飘扬的金幡,滔滔翻滚的激流,袅袅升起的青烟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朝圣者。于是我更加思念和我同生共死的战友,在这条充满艰险曲折的墨脱路上,似乎经历了一个人短暂的一生。
  我只是一个旅行者,仅仅是走过这条陡壁幽深的峡谷,仅仅是走过这片纯洁的土地,走进这片广袤无垠的雪域高原。那庄重的圣殿,精美绝伦的艺术和气势磅礴的雅鲁藏布江,曾带给我一次又一次的震撼。我却真正被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所感动,在漫无边际的冰山雪岭之间,在莽莽万顷的深谷丛林里面,在生命的禁区人迹罕至的地方,不可思议地生活着这样的民族,他们用自己博大的胸怀和虔诚的信仰,创造着伟大的奇迹,他们用缓慢单调的声音吟诵着六个生命的音符。
1999年11月24日(完)
版 主 提 示
  五六月川藏早晚的气温相当低,在海拔高的地区昼夜温差更大,和其他进藏路线一样有时可经历四季,因为走川藏的最终目的在于墨脱。那么
切记:
1、首先必须在内地预先办好进‘米林’通行证,林芝可以办,但波密办不了;
2、从波密进墨脱是下坡,从墨脱到派区才一路上坡;
3、六月刚开山,也是雨季开始的时候,一路必定塌方不断,但是那时的背工一定很多,迷路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有岔道一个人会心虚,进墨脱只要沿着雅鲁藏布江走准没错;
4、不要带太多的东西(睡袋仅在阿力桥、拉给可能有用,大衣在墨脱路上无论如何也派不上用场,一件雨衣是必须的)、多带药品(事先吃一些预防疟疾的药)、一双高筒的外套形袜子可防蚂蝗,绑腿可用哈达替代;
5、如果六月初从派区翻多雄拉雪山(有冰大板)进墨脱,这时候也是部队运送军需和弹药的时候,当兵的和门巴人、珞巴人一样走路很快,但是部队到达背崩就再也不往前进了(还得走一天才到墨脱),一路上感觉走不动不要随便乱坐小心蚂蝗和毒蛇;
6、民族习惯和宗教信仰方面存在差别下毒的事还是有的。
7、版主随时为您服务 webmaster@ftri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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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23 22:21:00 |只看该作者
Guaiguai,
How are things going? Are U ok now? I'm sure that the answer is "Yes". I really love the past time we spent together to climb the mount. it's so fantastic.
Hope we have the chance to do it again.
脚印留给大地.. 汗水留给深山.. 愉悦留给自己.. 欢笑留给他人.. 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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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28 03:45:55 |只看该作者
以下是引用linda在2003-8-23 14:21:00的发言:
Guaiguai,
How are things going? Are U ok now? I'm sure that the answer is "Yes". I really love the past time we spent together to climb the mount. it's so fantastic.
Hope we have the chance to do it again.
me too. It is long time from the last time we met. We miss u so mu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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