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季不靠谱
(记2010-7-25象头山乱走)
(1)
天雷夜以继日埋头做了几个星期的功课。
期间,孤岛悠闲地泡着水,二匹野马不着调地追赶着台风。不论离预想的结果如何,都洒脱地得瑟着。
天雷还在坚持。他仔细阅读了从四大搜索引擎中找到的三百八十个相关帖子,作了近七千六百字的摘要整理。他要为自己的夏季泡水计划考虑到每一个细节,他是一个追求完美的领队。
他要为这个夏天整理出若干条的活动路线,他盯牢了博罗的象头山。终于,昨天夜里,他做出了第八条圆满的象头山攻略。
我终于有把握找到回家的路了!他喊道。他冲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然后对着镜子小心地用镊子拔去头顶上的三根白发。
他长嘘了口气,在攻略末尾一句“迷路就往回走”下划了两条红杠,小心地将这份丛林史上最完备的攻略装进包里。
雨菡心情激动,半年来她终于重新报名参加活动了。可她向来担心木芙蓉对她的跟踪报道,这回尽管木芙蓉退出,但又冒出个更令人发怵的忽悠,她从来不知道如何面这类专家的采访。担心了一天,不由地就发起烧来,这一烧把她烧得不得不遗憾地退出了活动。
郎中看到车上空出一个座位的时候,他同样很遗憾,因为易木是极想参加活动的,可惜报名在二十位以外,要想等到第五个放灰机的简直就是做梦。想喝老更的花酒靠不上谱,她只能在家里一块接着一块吃着本想带上山的酸萝卜。
当我来到体育馆的时候,我见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在与忽悠和老更热谈。我很奇怪从哪里冒出这么个户外打扮的老先生,我朝他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再正看一眼,盯了三眼都没认出来他竟然就是郎中。
满头白发的郎中推了个短平头。那缕刘海似的招牌长发已不知所终。
(2)
天气很热。大家似乎都有点昏热症,说的话多半不靠谱。
这车顶山要是能有个洒水装置就好了。蓝六说,要不然把这车顶掀了,改成敞蓬车那多爽。
这不合适吧,忽悠说,给车顶装个拉练不是更好吗?
车下了高速,刚转入进山的道,前面就横着个闸栏。天雷楞了神,攻略上可是没提会出现这种情况。
找谁?门卫问。进去玩玩成吧,要登记不?天雷翻着眼球说。
天雷进去登记。忽悠看到了房上横刷的大标语“严禁携带火种上山”,于是又高兴了,说:胖队长不会在登记册上把名字写成“天雷地火”吧?要写应该聪明一点,写个“天雷灭火”。
大家就笑。而忽悠就坚持着要天雷讲他这个“天雷地火”的由来。
天雷终是耐不住美女加忽悠,就开始自暴与情史有关的网名史。这网名由来于一首老情歌:《你是我不靠谱的梦想》。由于歌中有那么一句歌词:“不论在天涯海角,你都是我梦中的天雷地火”。
这么说,你当时不是在热恋就是在失恋了?忽悠这一句话,让大家都有命中天雷要害的感觉。
天雷地火被证实是热恋中的产物。
(3)
自从去年底头脑一热写了那个舞台剧《雷胖子》,我就一直觉得有愧于天雷。孔乙己这个形象虽然至今栩栩如生,套在天雷身上也使得那一回的晚会放光,但毕竟将天雷按进了孔乙已的模板,而或许孔乙己的烦恼就转托到了天雷身上。
例如,孔乙己名字不详,只好从描红本中摘个“乙己”权充名字;而《雷胖子》一出,天雷就多半被人称为“雷人”或“胖子”,而正名倒渐渐被人遗忘。
再如,孔乙己的拿手,是他的文化,可惜他的九种“茴”字书法却无人赏识;天雷的拿手,自是他做攻略的本领,可惜费心无数,结果依然是想走成那样,却总是走成这样,圆满的攻略还需以“迷路就往回走”结尾。
到象头山只需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路不算远,但才进惠州,叨叨八卦了一路的忽悠就连声喊饿忙不叠地翻出一堆儿童食品。于是我知道八卦也真不容易,应该属于智力与体力的纽结运动项目。
等进到了六级电站附近,路边就有了农家乐。农家是菜圃,供应有农家饭,乐是泡水,下边有个两百平米的潭子。一堆救生圈摆在农家乐的门口,上书大字“租用五元,压金十元”,我把“压金十元”清晰地拍了下来,广东的地域文化确实有特色,错别字也能解释到完美。
农家乐的老板是小金电站的原站长,天雷和蓝六将他围困了二十分钟,终于把路线打听到八分明白。我于是很感慨当领队和前锋的不容易,先是数周的文字攻略准备,进山后接着琢磨了半天景区地图,现在又虚心请教,多不容易啊?如果我当领队,还不就在这里定了午饭,再领着大家泡一通水?
车沿着山道继续向上开。不过个小小象头山,也要动用千米山的金牌黄师傅,天雷的意图可不是明摆着?黄师傅穿着九周年的T恤,潇洒倜傥,抖擞着精神,几乎一直把车开到了电视台。
爬山的样子终究还是要做一做的,电视台的主峰蟹眼进不去,天雷就领着大家爬旁边的那个山头,还要美名月“XY2”,说是爬的蟹眼二。
(4)
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我向来是不细看召集帖的,虽然比忽悠说的“从来不看帖子不辨路,就这么傻跟着走”强上那么一点,但对天雷的召集帖,一向也只看帖子的最后一行。只要看到“迷路就往回走”这句话还在,就一百个放心,可以忘记头灯,但不会忘记游泳裤。
这一回,天雷的帖子是“象头山公路一通乱走”。我以为句子的核心主语是“公路”,谁知道核心却是谓语加状语的“乱走”。以为是公路而有乱走,于是就穿了短袖衫;谁知道是乱走而有公路,十分之八的路段是在草丛里钻?真是苦了我的胳膊。犯同样错误的,队伍里应当不下三、四人,包括新科领队宁静。
其实,队里真正称得上宁静的,我倒以为是阳光。说阳光,其实倒一点也不阳光。阳光的本事,是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比MM还MM地不见一点阳光。他走起路来小摆幅,静如幽灵;更绝的,是汗可以在内部蒸发,从外表看去,全身上下干爽,丛林可以与之PK的,恐怕也只有曹队。
说实在,我可是真没想去钻草丛的。从蟹眼二回到车旁的时候摸约是正午,满心期待着回下到农家乐去吃饭泡潭子,不料天雷一脸严肃地宣布:18公里的乱走即将开始!
车从山顶下来,转了个圈就到了上沛水库,天雷掏出比书包还要大的一团面包,宣布先吃午饭。大家席地而坐,除了天雷以外,全都斯斯文文地吃着,吃相不好的,就知趣地钻到泄涵洞里。天雷让黄师傅将车堵在路口,一个个地询问路人,等终于断定水库右手的土路通向上障,就放开肚皮狂啃起面包来。
天雷地火这么一张狂,热辣的太阳也退让了三分,躲到云层里不照面了。看来天雷地火确实有以火灭火的功效。
(5)
原本我是不准备提鸭爪爪的。
说来不好意思。我研发这门手艺的根本目的有两个,一是擦鞋,二是下酒,而最重要的目的当然是前者。
擦鞋是出于公心。因为领导只有吃够了鸭爪爪才会有兴趣爬高,而她一爬高包不准就得瑟到七、八千米。你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等着呢?
一来二去,这手艺就步入精湛,而精湛之余,就知道偷工减料。我承认,老更戴花的鸭爪爪就被我减了点料,三十个新鲜抓抓里加了八个冰冻的;用一勺粗盐巴代替了三两的特级生抽。
他们没尝够700个爪爪的队员,自然吃不出其中的差别。
其实,你别说我做大厨的偷工减料,当领队的难道就不偷减工作量了吗?天雷指天对地宣称的18公里徒步,让大家紧张地准备暴走四个小时,可实际上从午饭后算起,只走了两个来小时就到了上障地域。
这里离预计的徒步终点下障只剩数里。同样一块象头山的界碑立在路口,标明是四号界碑。公路和荒废的机耕路在这里交汇,天雷让老更沿着机耕路继续北探,老更很快回来说北路不通。天雷一头雾水,他钻研了数周的02年版攻略,上面说上障到下障之间不通公路。我们从南面的机耕路来,向北的机耕路不通,难道走那条东西向的公路?
蓝六一副资身山地专家的派,一到路口就咬定应该向东沿着公路走。这不是要重新上象头山吗,我很表示怀疑。不辞劳苦的老更继续向东探路,剩下的老资格队员就围着界碑争论不休。只有郎中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应该沿向西的公路而下。然后就背着手等着。
天雷拿不定主意,等队员围住他问走哪条路时,他只好仰头看天说了句:扔筛子吧!
众人一片哗然。
向西的公路有一条类似的机耕路岔向北面,我自作聪明,认为既然到下障不通公路,自然该走这条机耕路。
老更回来说,东边的路不通,应该沿水潭走。
我的观点似乎正确了。但沿北去的机耕路绕过水潭就断了。
四条路尝试了三条,三条都不通。
我开始苦思天雷回帖中六个杯具之第一个杯具的深刻含义。
(6)
第一个杯具是奶瓶。
人一出生就是杯具,这出生的小孩都是要死的么!可仅仅如此简单吗?以天雷的智慧,将奶瓶做为第一个杯具显然更有深意。不论一个人如何地活到七老八十,某些个童孩的烙印总是摆脱不了的。从小里说,作为一个户外队员,只知道跟着傻走,就是一种还叼着奶瓶的反映,哪天跟到野猪窝里,不就成了杯具?作为领队,只知道琢磨八年前早已不靠谱的攻略,就象个半大的童孩,明知吮不出奶,还叼着个奶头折腾,万一那天领大家乱走踩到野猪夹,不也成了杯具?从大里说,四条路尝试了三条都走不通,就是让叼奶瓶的新生儿抓阄也不至于如此背运呀,这当前锋当领队的,应该臊得连撞豆腐的S心都有了。
要摆脱奶瓶,让嘴上长毛,就需要长大。姜是老的辣,要长大就需要多听老人言。郎中不再染发,就成了老姜,老姜一到路口就为大家指明了正确的道路,可惜天雷没有听,可惜蓝六没有听,因为他们都还衔着奶瓶,因此只好围着界碑徒而无功地嘈杂一通。
因此杯具之起头第一个就是奶瓶。
可是,杯具倒过来或许就是洗具。说一个小孩生出来,叼了奶瓶,众人发一声喊杯具。可是小孩的双胞胎兄弟却没有生下来。他兄弟没叼过奶瓶,难道这小孩叼的奶瓶不是个洗具吗?
各位,天雷的杯具照,你研读了吗?其中的谬误,你发现了吗?
千万别以为三十出头戴副眼镜有丰满的体态就不叼奶瓶了。
(7)
天雷揭示了人生的本质,人是扛着杯具上路的。因此人需要的是豁达,要跳出三界外,到雪山上去望远,去拓展胸怀。
为了这一点我卤了三十二个鸭爪爪带给大家。为了这一点我用爪爪给领导擦鞋。
有了豁达,自然就生出宽容,有了感恩。一旦知道了感恩,看你身边的世界就没有了那么多的杯具,世界渐而步入美好。和谐也是美好。因此从雪山回到喀什喝酒,大家不喊“干杯”,喊的是“和谐”。
我活到这么一把年纪,很幸运知道了感恩。
首先我要感恩雷胖子,不嫌麻烦带着我们一大班人蹭老更的花酒。尽管他带着大家喊“干杯”不喊“和谐”,但我原谅他,因为他总把人生想象成杯具,他还叼着奶瓶。
接着要感恩老更,你知道他请我们喝的啥花酒吗?青岛特约专卖生啤呀!几年来我可是第一次喝生啤,能不感恩吗?
因为这回感恩老更,为了下一次继续感恩某个戴花的队员,我记住了四牌楼路边这家卖生啤的菜馆。
菜馆的菜不算便宜,一桌十个菜要三百元。但生啤好喝。生啤有多种口味,包括草莓味。我不知道草莓结果前是否开花,如果开花,老更的花酒应该请草莓口味的。可大家要喝原味的,该不是嫌老更老了,只对他的酒感兴趣,而对他的花不感兴趣了吧?
生啤一扎十五元,只能倒八杯。大家喝一扎,老更要一扎。
大家喝着老更的酒,那些摄记们,却没有人为戴花的老更拍一张照片。这些让人BS的假摄影!我没带相机,因为我正打算升级,为了以后给小罗GG在八千米上留影,也为了更精彩地见证天雷的杯具形象。
我咨询天雷,关于尼康和佳能的某些型号。镜片后天雷的眼光漫散着,都一样,都一样!他大着舌头说。
这XXD与DXX怎么就能一样了?我惊奇天雷忽然达到的境界。天雷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肯定你是不打算出版照片的,不过在电脑里看看而已,那与你用什么相机能有什么区别?你的意思是用卡片机就OK?我带着挖苦的意味。是啊,天雷拿起杯具呷了口茶,一本正经地说:你看我现在,不就带个卡片机吗?不但用卡片机,还采用600万的低象素设置。
我盯一眼天雷手中的杯具,赶紧夹着尾巴走人。我知道从此再也不能和他谈论摄影了。
花酒没有喝够,席就散了,不是因为老更不再请了,而是那些不喝花酒没内涵的放言,说一路不停车,直接回深圳。
我搁下手中的杯具,出门时记住了这家饭店。下一次还来,我想。
回来的时候,天雷问我,怎么样,你也写点?写吧,我说,含混地发出的音象是在说“写吗?”
这个将给人以深刻回忆的夏天,天雷注定要不靠谱地与象头山纠缠在一起。而我出于对天雷愧疚的弥补,决定肉支他的精神,为他的活动写一个系列的作业,名字就叫“象头山杯具集锦”。天雷和一班不靠谱的假户外形象,定将在这个集锦中丰满生动起来。他们应该感谢我,但我不需要他们的感谢;我感谢他们,尽管我身为作协主席,在作业中时常娴熟而不露声色地狠谝他们。
哦,这个不靠谱的夏天,只有这清凉的花酒,是唯一靠谱的存在。尽管端起花酒的时候,手中在握的依旧是一个杯具。
(8)
杂记
这是第一次,在回贴中边想边写完成的作业,根本不知道下一段会写成什么样子。这标明我完成作业的能力确实达到了作协主席的水平。当然了,这作协不是作家协会,而是作业协会;主席不是指头头,而是主要席位。
当我写完这篇作业的时候,我同时完成了相机的升级。听了雷版主的高论,我扔掉了单反,换成了和他一样一样的卡片机。唯一的不同,是我没有把象素设置成六百万,而是定在一千万,因为我创作的路数和天雷忽悠们不同——他们在拍了三百张照片以后,会激动地高喊“我终于拍到了你们的正面形象”。他们擅长拍反面形象,而我通常拍正面形象,尽管我的作业喜欢揭人之短。
2010年7月26-29日稿,29-30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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